一、未写之书与荣誉的刚性
宇宙科学院的梧桐叶又黄了一层,秋风卷着碎金般的阳光穿过玻璃穹顶,在米凡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书架上,《等分论》的烫金书脊在光影中时明时暗,与旁边《射力论》的磨砂封面形成奇妙的对比 —— 就像它们的作者,既有着足以刺痛学界的锋芒,又藏着深不见底的沉静。
米凡坐在宽大的橡木桌后,指尖悬在一份手稿的最后一页。稿纸上 “中微子质量振荡机制初探” 几个字被红笔圈了三次,墨色已有些发灰,显然被反复摩挲过。他忽然按住纸页,指腹碾过纸面的褶皱,像是在触摸某种滚烫的真理。
“米教授,英国皇家科学院的视频会议还有十分钟。” 助理小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时,他才惊觉窗外的天色已暗,暮色正顺着书架的缝隙往上爬,漫过《多重宇宙模型》时,仿佛真的渗入了另一个维度。
他合上手稿,锁进桌下的金属柜。那柜子有六道锁,钥匙分别藏在办公室的六个角落 —— 最隐蔽的一把,嵌在《小科学思维批判》的书脊夹层里。学界都在传,米凡对中微子研究讳莫如深,连他最亲近的弟子都未曾见过相关手稿。有人说他是怕颠覆现有理论引火烧身,有人猜他在等待某个完美的发布时机,更离谱的传言是,他发现了中微子与平行宇宙的某种联系,不敢公之于众。
“知道了。” 米凡的声音带着纸张摩擦后的沙哑,他起身时带倒了椅背上的外套,露出衬衫肘部磨出的毛边。这件穿了五年的白衬衫,与他身后那些象征顶级荣誉的着作形成了荒诞的对照 —— 就像他本人,用最朴素的姿态,撬动了最宏大的宇宙奥秘。
视频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当米凡用 “大科学思维” 框架拆解完暗物质与量子纠缠的关联性问题时,伦敦那边的时钟已指向午夜。屏幕里,诺奖得主戴维斯教授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疲惫:“米,你的理论总是让我们觉得…… 像在重新学走路。”
“走路本就该先看方向,再迈步子。” 米凡笑了笑,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传统理论总在纠结‘步子迈多大’,却忘了问‘要走到哪里去’。”
会议结束后,小陈送来一杯热可可,犹豫着说:“刘柳研究员下午又来了三次,说有急事。”
米凡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刘柳 —— 这个名字总能让他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蜷缩在科学院门口的石阶上,听着传达室里传来的对话。当时正是这位刘柳,用带着优越感的语气向王院长的秘书王平米汇报:“门口有个疯子,说要推翻量子力学,您别管他。”
那时的刘柳,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别着 “青年拔尖人才” 的徽章,像一枚精准校准却毫无灵魂的仪器。而现在,他却像块被雨水泡软的海绵,急切地想吸收点什么。
“让他明天早上来。” 米凡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杯壁的热气在他镜片上凝成白雾。他想起刘柳昨天在走廊里拦住他时的样子,领带歪着,眼底有血丝,像个输光了筹码的赌徒。
第二天清晨,刘柳比约定时间早了四十分钟到。他捧着一个紫砂茶罐站在办公室门口,皮鞋上沾着泥点,显然是从家里直接赶来的。米凡开门时,他像被烫到似的挺直身体,把茶罐往前递了递:“这是我父亲珍藏的武夷岩茶,据说……”
“进来说。” 米凡侧身让他进来,目光扫过茶罐上 “仅供特供” 的烫金小字,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
办公室里弥漫着旧书和淡淡的消毒水味 —— 米凡有洁癖,却唯独不介意书籍散发的霉味,他说那是 “知识发酵的香气”。刘柳坐在沙发上,手指反复摩挲着茶罐的盖子,像是在鼓足勇气。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倒像是他内心的挣扎被具象化了。
“米教授,”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昨天您说…… 我的问题出在‘装满了别人的理论’,我回去想了一整夜。”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论文,最上面的那篇标题是《中微子质量起源的标准模型扩展》,作者署名处,刘柳的名字被红笔圈过无数次。
“这是我近三年的研究成果。” 他把论文推过去,指尖微微颤抖,“您看,我尝试过二十三种模型,都无法解释中微子振荡时的质量突变。他们都说我钻进了死胡同,可我……”
米凡拿起论文,没有翻页,只是盯着标题看了半分钟。刘柳的心跳随着那沉默的秒针越跳越快,他想起自己父亲曾说过:“在科学院,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站在了谁的队伍里。” 他当初能进特研所,确实离不开父亲的运作 —— 那位在政界呼风唤雨的老人,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让他跳过三次评审。但也正因如此,每次学术会议上,别人看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审视,像在看一件精致却缺乏灵魂的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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