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奏
王侃侃的指尖在藜麦沙拉的瓷盘边缘划了个圈,第三圈时指甲盖刮过盘沿的缠枝莲花纹,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像春蚕啃食桑叶。翠绿的罗马生菜叶上还挂着晨露的反光 —— 这是辰时三刻刚从生态农场采摘的时鲜,带着夜露的清润,根部的沙粒在灯光下闪烁,像未磨的碎钻,其中一粒顺着菜叶的褶皱滚落到盘底,撞在紫甘蓝切成的细丝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脆响。按往日的习惯,这时辰该吃些小米粥配蒸山药,顺应 “春养肝、夏养心” 的时令规律,瓷碗里的小米该熬得浓稠如乳,山药要蒸得粉糯,用银勺轻轻一压就能化作泥。可眼前这盘沙拉,紫甘蓝丝泛着氧化的暗紫,边缘蜷曲如枯槁的薄纸,圣女果软塌得像失了水分的老者手背,表皮起了层细密的褶皱,哪还有半点 “春生夏长” 的鲜活气。
他曾把《调鼎集》里的养生方改良成现代食谱,鳕鱼要蒸至七分熟,肌理像月光下的层浪,用银叉轻轻一挑就能分开,搭配藜麦的比例严格按 “五谷为养” 的古训,蛋白质与膳食纤维的配比暗合阴阳调和之道 —— 就像他书房里那尊青铜太极图,阴鱼与阳鱼的比例永远精准,鱼眼处的赤铜镶嵌历经岁月却依旧鲜亮。厨房的营养分析仪曾显示 “均衡指数 98.7”,那时他坚信,**这具皮囊该像精密仪器般养护,才能承载野心的重量,就像古代帝王注重 “修身以配天地”,每日的辰时食单都要经太医署三重校验。
可现在,沙拉在他眼里只剩堆疲软的绿。他用银叉挑起一根藜麦,看着颗粒从叉齿间漏下,像沙漏里走失的光阴,每粒都带着基因编码的荧光,却再无 “食饮有节” 的生机。冰箱里的鳕鱼结着蛛网般的冰霜,边缘泛着褐黄,像被寒冬抽干了精元,包装袋上的保质期标签已被冰霜覆盖,只能隐约看见 “-18℃保存 90 天” 的字样,如今早已过了期限。这哪是食物,分明是他自己这具被焦虑掏空的躯壳的写照。他猛地推开餐盘,骨瓷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台上的机械信鸽,那鸽子的电子眼闪着红光,像在记录一场正在瓦解的平衡 —— 就像他体内被打破的阴阳,阳气虚浮如风中残烛,阴气却如藤蔓疯长。
体重秤的 “99 斤” 红得刺眼,像秋收时过轻的谷穗,秤面的玻璃映出他凹陷的面颊。三个月前的 150 斤,是肌肉与筋骨的和谐共生,二头肌撑起西装的弧度,像老树盘结的枝干,握笔时手背的青筋如蓄势待发的弓弦;如今腕骨突兀如嶙峋山石,血管在皮下蜿蜒如冻僵的蛇,皮肤松垮得能轻易捏起褶皱。这哪是消瘦,分明是 “起居无常” 催生出的衰败,就像《素问》里说的 “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不过半月便已形销骨立,连清晨梳头时都会扯下大把头发,落在梳子上像团干枯的蛛网。
“废物。” 他对着穿衣镜嗤笑,指尖按在颧骨上,白痕久久不褪。镜面映出他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纸,那是连续七夜失眠的印记。王科的脸突然在脑海炸开 —— 那收了 500 万的家伙像断了线的风筝,电话里的忙音甜腻如毒蜜,尾音拖得太长,像毒蛇吐信时的嘶鸣。快信的光标闪烁成嘲讽的眼,他输入 “钱已到位,速行动”,发送键按下去却只收到 “发送失败” 的红色提示。昨夜他失眠到寅时,盯着天花板的裂纹数羊,数到 378 只时突然坐起,翻出藏在床板下的录音笔,金属壳子凉如寒冰,王科的声音带着贪婪的喘息从喇叭里溢出:“保证让他连 DNA 都找不着,博士的车我都摸清楚了,左后轮的刹车油管有道细痕,稍加处理就能……”
秋风卷着梧桐叶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发出 “沙沙” 的声响,每一下都像刮在神经上。王侃侃打了个寒噤,裹紧了身上的羊绒毯 —— 那是他去年在拍卖会上拍下的,用外宇宙雪羊的绒毛织成,每根纤维都经过纳米级处理,此刻却挡不住骨子里的寒意,像有冰碴顺着脊椎往下滑。这是 “阴盛阳衰” 的征兆,连指尖的温度都比常人低了半度,碰在玻璃杯壁上能凝出细密的水珠。今早与米凡在走廊擦肩而过,对方穿着舒美丽织的浅灰毛衣,袖口磨出的细毛边像蒲公英的绒,领口处还沾着根极细的银发,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舒美丽的,在顶灯的照射下泛着银光,像落进衣领的星子。
“侃侃,最近瘦了,要多吃点。” 米凡的掌心温煦如春日阳光,透过衬衫渗进来,却让王侃侃想起实验室里用来解冻样本的恒温箱 —— 精准,却毫无温度。走廊的感应灯在米凡走过时亮起,照出他白大褂上沾着的星尘粉末,那是调试空间引擎时沾上的,闪着淡蓝色的微光;而自己袖口还留着昨夜威士忌的酒渍,深褐色的印记像块丑陋的补丁。这份无懈可击的热诚,让王侃侃后颈的汗毛直竖 —— 如果米凡知道了他雇佣王科的事,绝不会是这种表情,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定会燃起洞悉一切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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