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烛火被风撞得摇摇晃晃,将苏凝的影子投在帐幔上,拉得又细又长,像条濒死的鱼。她躺在软榻上,月白色的寝衣被 “血” 染透了大半,苏木与鸡冠花调的汁液顺着衣摆往下淌,在明黄的锦褥上积成小小的一滩,暗红的颜色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挽月跪在榻边,用银簪轻轻挑开她的衣领,将一小撮旱莲草粉末抹在她颈间 —— 这草性凉,能让皮肤泛出淡淡的青,衬得脸色愈发惨白如纸。
“小主,刘太医快到了。” 挽月的声音发颤,指尖触到苏凝冰凉的手,像摸到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玉,“卫家的人说,皇上已经让人封了凤仪宫,皇后被禁足了,连李德全都不许靠近。”
苏凝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将一口浊气缓缓吐出。方才在太和殿 “晕” 过去前,她清晰地看见皇上眼里的怒火,像要将皇后烧成灰烬。那怒火里有多少是真的疼惜,多少是被 “龙裔” 牵动的帝王心,她分不清,也不想分清。她只知道,这场戏必须演到底,演到连自己都信了,才能骗过所有人。
“扶我起来些。” 苏凝的声音气若游丝,被挽月半扶着靠在引枕上,刚动了动,就 “疼” 得倒抽一口冷气,手死死攥住锦褥,指节泛白,“刘太医来了…… 别露破绽。”
刘太医背着药箱进来时,膝盖在门槛上磕了下,发出沉闷的响。他是太医院的院判,须发皆白,平日里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此刻却跑得气喘吁吁,药箱上的铜锁撞得叮当作响。“苏小主怎么样了?” 他扑到榻边,手指还没搭上苏凝的腕脉,目光就被那滩 “血” 钉住了,脸色瞬间煞白,“这…… 这是……”
“太医快看看!” 挽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将苏凝的手递过去,“小主从太和殿回来就这样,一直喊肚子疼,还流血…… 我们的小主子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眼泪掉在苏凝的手背上,滚烫的,倒比那 “血” 更像真的。
刘太医的手指搭上苏凝的腕脉,指尖的冰凉让她微微一颤。他闭着眼,指腹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 平稳,有力,哪里有半分 “流产” 后的虚弱?他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三日前,苏凝让人递给他的字条:“中秋宫宴,需借太医之名行一事,事后卫家赠您苏州良田百亩,保您子孙无忧。”
原来…… 是这样。刘太医的眼皮跳了跳,睁开眼时,脸上已满是沉痛,手指从腕脉上移开,对着随后赶来的皇上重重磕头:“皇上恕罪!苏小主…… 苏小主已经流产了!”
“你说什么?” 皇上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厉害,猛地抓住刘太医的胳膊,“朕明明让你好生照看她!你怎么敢让她出事?!”
刘太医被抓得生疼,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声音沉痛如泣:“皇上息怒!苏小主体质本就虚寒,胎像素来不稳,今日在太和殿又受了惊吓,加上…… 加上误食了寒性之物,才会动了胎气。臣刚才诊脉,脉象虚浮无力,已是…… 已是回天乏术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榻边那碗没喝完的莲子羹,“这莲子羹虽说是温性的,但里面…… 怕是掺了别的东西,寒性极重,绝非孕妇所能承受。”
皇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碗莲子羹,青瓷碗里的羹已经凉透了,莲子沉在碗底,像一颗颗冰冷的泪。他猛地转身,看向跪在殿外的皇后身边的宫女,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屋顶掀翻:“这羹是谁给小凝的?!”
那宫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瘫在地上,话都说不完整:“是…… 是皇后娘娘…… 亲手端给苏小主的…… 还说…… 还说是特意为有孕的小主准备的……”
“好!好一个特意准备!” 皇上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青瓷花盆摔在地上,泥土溅了满地,像苏凝裙摆上的 “血”,“李德全!去凤仪宫搜!给朕仔细搜!就算翻遍每一块砖,也要把那寒性之物找出来!若是搜不到,你就提头来见!”
皇后被两个侍卫押着,跪在殿外的青砖上,凤袍沾满了尘土,东珠也掉了两颗,狼狈得像只斗败的鸡。她听见刘太医的话,又听见皇上的怒吼,忽然疯了似的挣扎起来:“我没有!我没有下毒!是苏凝陷害我!她根本就没怀孕!那血是假的!是她用苏木染的!”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却只换来皇上更加冰冷的目光:“到了此刻,你还在狡辩!凝儿怀着朕的龙裔,怎么会拿孩子开玩笑?!” 他看向刘太医,“刘院判,你告诉她,苏小主的胎是不是真的?”
刘太医的额头沁出冷汗,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回皇上,苏小主的胎是真的!臣三日前就诊出来了,只是小主怕张扬,让臣保密…… 胎像虽弱,但只要好生调养,本是能保住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苏凝的脸色,见她眼睫动了动,才敢继续往下说,“可惜啊…… 终究是没缘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