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封赏谕旨以八百里加急传遍京城内外,红绸铺就的御道旁,百姓争相围观,无不感叹殷家从蒙冤破落到荣耀加身的传奇。这道上谕不仅是对逆案功臣的嘉奖,更是帝王平衡朝堂、彰显圣明的政治手笔,字字句句都透着皇权的威严与算计。
殷若璃作为揭露逆案的核心,所获荣耀最为耀眼。先父殷文正被追封为“忠毅伯”,谥号“文正”——“文”赞其学识风骨,“正”颂其忠直气节,这是文臣所能获得的极高殊荣,灵位获准入祀贤良祠,供后世瞻仰。而殷若璃本人,被特赐“昭雪郡主”封号,“昭雪”二字直指殷家沉冤得雪的过往,既是荣耀的见证,也是无声的警示。她不仅享有郡主品级的俸禄与仪仗,更获特许“自由出入宫禁”,这意味着她得以跨越宫墙阻隔,直接面圣陈情,这份特权在宗室女子中也极为罕见。
谢景宸的境遇同样天翻地覆。他早年因家族牵连被贬斥,如今不仅洗刷所有冤屈,官复原职,更因在西山之战中护主有功、围剿逆党时奋勇当先,被加封“骁骑将军”,实授京营兵马指挥使一职。京营乃京城卫戍核心力量,手握部分兵权意味着他跻身朝廷核心武将序列,从一个边缘化的罪臣之后,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军政要员。
赵珩虽无官职在身,所获赏赐却极为丰厚。皇帝不仅赐予黄金千两、绢帛万匹,更下旨特许其家族经营的商队享有“跨州免税”的特权,这对以商立足的赵家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恩赐。凭借这份殊荣,赵家在宗室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往日对其冷眼相待的宗亲贵族,如今纷纷主动示好,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陈瑜则以“幕后功臣”的身份被征召入翰林院,授“翰林待诏”之职。翰林院虽品级不高,却是帝王的智囊中枢,掌起草诏书、参决政务、编纂典籍之责,是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清贵之地。陈瑜凭借这份官职,得以接触朝堂核心机密,拥有了直达天庭的机会,彻底摆脱了“布衣谋士”的局限。
至于西域使团正使巴巴克,皇帝的封赏同样分量十足。除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常规赏赐,更有一份足以影响西域格局的诏书——扩大西域与中原的官方互市范围,开放三个此前关闭的边境通商口岸,并赐予巴巴克的商队“三年关税全免”的特权。这一举措让巴巴克瞬间成为西域商界的绝对核心,其政治影响力也借着这股东风急剧膨胀,使团驻地每日都有西域诸国的使者前来拜访,一时风头无两。
表面上看,这场论功行赏可谓皆大欢喜,每个人都站在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殷府旧址被发还,皇帝更下旨敕造新的“昭雪郡主府”,工匠日夜赶工,府邸规制恢弘,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往日门可罗雀的殷家,如今车水马龙,前来道贺攀附的官员络绎不绝,从六部尚书到地方知府,无不带着厚礼登门,想要与这位新晋郡主搭上关系。
然而,在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况之下,殷若璃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丝毫未被眼前的荣耀冲昏头脑。
昭雪郡主府,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四壁新挂的名人字画,空气中还残留着新木与油漆的味道。殷若璃端坐于紫檀木书桌后,谢景宸、赵珩、陈瑜三人分坐两侧,脸上皆无多少喜悦之色,反而透着几分凝重。
“赏赐越厚,陛下的心思,恐怕越深。”殷若璃缓缓开口,打破了书房内的沉默。她拿起桌上那道明黄的圣旨,指尖轻轻划过上面鲜红的朱砂御印,语气平静却字字珠玑,“‘昭雪’二字,是荣耀,也是提醒。提醒我,殷家的冤屈是因谁而雪,我的今日,又是谁所赐予。帝王恩宠,从来都不是无偿的。”
赵珩点了点头,收起了往日的跳脱不羁,神色严肃:“我也有同感。陛下赏赐虽丰,但近日已三次派人询问我赵家名下几条核心商路的运营情况,言语间隐隐暗示,希望引入皇商入股分利。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借着恩宠之名,行分权监视之实。”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我们就像被架在火上烤,既不能拒绝,也不能完全顺从,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陈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逢思考便会如此。他接口道:“翰林院看似清贵,实则是个龙蛇混杂之地。我入值不过两日,便已感受到数道或明或暗的审视目光。有来自东宫的,有来自诸王派系的,甚至还有几个老翰林,看似和蔼,实则处处试探我的立场。陛下将我们各自安置在关键位置,既是重用,也是分割,让我们彼此难以轻易联络,便于他居中掌控。”
谢景宸素来言简意赅,此刻更是直指核心:“京营之中,派系林立。原有将领多是世家子弟或先帝旧部,对我这个‘空降’的指挥使多有不服,行事处处掣肘。昨日操练,竟有副将故意违抗军令,虽被我按军法处置,但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绝非一时能肃清。”他虽手握兵权,却深知这兵权并非铁板一块,内部整合需要时间,而外部的觊觎与算计,更是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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