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赐的昭雪郡主府邸,依着京城顶级规制建造,青砖黛瓦映着朱红宫墙,庭院深处叠石为山、引泉为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廊庑间悬挂的宫灯随风摇曳,处处透着皇家御赐的富丽堂皇。然而,住进这座府邸的殷若璃,却无半分乔迁之喜,反倒觉得自己如同困在了一个华美而冰冷的金丝笼中。
府内仆从皆是内务府统一调配,衣着光鲜,举止恭谨,可殷若璃总能从他们眼底捕捉到一丝刻意的疏离与窥探。她心中清楚,这些人之中,不知混杂着多少皇帝安插的眼线,或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暗探,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恐怕都在无形的监视之下。每日清晨,府门前便排起了长队,前来拜会的官员络绎不绝,从各部司的郎中、主事,到地方上的知府、知州,无不带着厚礼,言辞间满是恭敬奉承,可那笑容背后,是真心结交,是攀附权贵,还是奉命试探,殷若璃一时难以分辨,也懒得分辨。
她愈发深居简出,除了参加皇帝钦点的宫宴、祭祀等必要应酬,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书房。书房是她精心布置的“安全区”,四壁皆有隔音夹层,窗棂处设有暗哨,唯有最信任的贴身侍女方可入内。她每日埋首于各方汇集来的情报之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朝堂动向、京营派系、林氏余党踪迹,以及西域使团的一言一行,每一条信息都可能暗藏玄机,每一个细节都不敢轻易放过。偶尔,谢景宸、赵珩、陈瑜会借着“拜访”的名义前来,四人关起门来密议,书房内的烛火常常彻夜不熄。
“越是风光,越需如履薄冰。”这是殷若璃常挂在嘴边的话,也是他们此刻共同的心境。
谢景宸接手京营兵马指挥使一职后,并未如众人预料般大刀阔斧地整顿。京营作为京城卫戍核心,内部派系盘根错节,有追随先帝的老将派系,有世家子弟组成的勋贵派系,还有宦官势力渗透的亲宫派系,各方势力相互制衡,早已形成稳固的利益格局。他这个“空降”的指挥使,虽有皇帝的旨意加持,却根基未稳,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众怒。
谢景宸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以“熟悉军务、抚恤士卒”为名,低调行事。他每日天不亮便踏入军营,身着与普通校尉相同的甲胄,与底层兵士同吃糙米饭、同喝野菜汤,一同在演武场操练。他曾在北境与匈奴浴血奋战,一身武艺超群,更懂军旅疾苦,几次比武场上,他徒手击败挑衅的百夫长,又在大雨中亲自为受伤士卒包扎伤口,渐渐赢得了一部分中下层军官和普通兵士的敬佩与拥戴。
但几位背景深厚的副将,依旧对他阳奉阴违。尤其是副将刘猛,出身将门世家,其姑母是林逵的继室,与林家有着深厚的姻亲关系。刘猛自恃资历老、根基深,屡次在军事会议上故意刁难,甚至暗中串联其他几位副将,抵制谢景宸下达的军令。谢景宸对此心知肚明,却并未当场发作,只是将这些人的名字和动向一一记在心里,表面上依旧和颜悦色,仿佛毫不知情。他知道,对付这些根深蒂固的派系,唯有耐心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赵珩那边,与皇商合作的谈判看似“顺利”异常。皇帝下旨后,负责对接的皇商代表态度殷勤,对赵珩提出的利润分成、运营模式等条件几乎全盘接受,甚至主动提出要追加投资。但赵珩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对方似乎对利润并不上心,反而屡屡借着商议合作的名义,试探他名下几条隐秘商路的路线、货源,以及他与江湖势力的联系。
“这些皇商,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赵珩在密议时忍不住抱怨,“昨日他们又旁敲侧击,问起我与西域商队的往来,还想知道我在边关的几个联络点,真是得寸进尺!”
抱怨归抱怨,赵珩却不敢掉以轻心。他深知,皇商背后代表的是皇室的意志,直接拒绝无异于抗旨不尊,只能虚与委蛇。他打着哈哈,将一些无关紧要的边角信息抛出去应付,比如一些公开的通商口岸、常见的货物种类等,而关于核心商路的路线、与江湖势力的隐秘联络方式等关键信息,则死死攥在手里,绝口不提。同时,他借着合作的便利,反向打探皇商体系内部的人事关系、运作模式,以及他们与宫中各派系的联系,短短几日便搜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陈瑜在翰林院的日子,则是另一种无形的煎熬。翰林院号称“清贵之地”,汇聚了天下英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派系林立。陈瑜凭借过人的学识和独到的见解,很快在一些文书起草、经筵讲学中崭露头角。一次皇帝召集翰林讨论漕运改革,陈瑜提出的“分区域管控、以商养运”的主张,条理清晰、切实可行,得到了皇帝的当面赞许。
可这份锋芒也引来了麻烦。几位资历深厚的老翰林开始对他侧目而视,暗中排挤;还有一些来自不同派系的同僚,看似热情地与他攀谈,话题总会若有若无地引向殷若璃团队、西域使团,甚至是那玄之又玄的“星陨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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