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命 第21章 囚笼

戊戌年冬至，清晨5:23。

程岩在防护罩内惊醒，额头抵着冰冷的碳纤维内壁。监控屏幕的蓝光透过半透明材质渗进来，在狭小空间里投下蛛网般的影子。他摸到枕边的药瓶，倒出最后两片安定，干咽下去。药片刮过喉咙的感觉像吞下两粒碎石子。

右手臂的红玉印记已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的血管全部变成了暗红色，在微弱光线下如同岩浆流淌的脉络。最疼痛的部位是手心——那个最初的印记现在凸起成一个小型祖石的模样，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

防护罩外，公寓的警报系统突然尖锐响起。程岩猛地坐起，撞到了头顶的防护网。监控屏幕上，国金中心方向的天空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就像远处燃起了看不见的大火。

\"赵刚！\"程岩按下通讯器，\"什么情况？\"

没有回应。只有电流的嘶嘶声，间或夹杂着模糊的呻吟，像是有人被扼住了喉咙。

程岩一拳砸向紧急释放按钮。防护罩刚打开，刺鼻的金属味就冲了进来——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红色颗粒，在晨曦中像微型的血滴。他抓起口罩戴上，跌跌撞撞地冲向控制室。

所有监控屏幕都变成了雪花状，只有石室的画面依然清晰：红晶人形现在完全脱离了\"茧\"，站在石室中央，身体由半透明变得实质化。更可怕的是，它的面容正在变化——左半边是莫小芸清秀的脸，右半边却是莫远山棱角分明的男性轮廓。

\"程岩哥哥...\"人形突然转向摄像头，莫小芸的那半边嘴唇轻启，\"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

声音直接从程岩脑中响起，就像有人在他头骨内侧说话。他踉跄着扶住控制台，右手印记爆发出一阵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铁丝在血管里穿行。

\"林菲在哪？\"程岩咬牙问道。

人形轻笑，声音切换成莫远山的低沉：\"安全的地方...带着活水玉...她会是完美的载体...\"

程岩扑向大门，却在触碰把手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整个公寓现在成了一个华丽的囚笼——窗户防爆膜外凝结着红色晶体，通风系统喷出的不再是空气而是那种金属味的红雾。最糟糕的是，电子锁全部失灵，连紧急出口都被某种力量封死。

\"别急...\"人形的声音又变回莫小芸的甜腻，\"申时才到呢...我们得好好准备...\"

程岩跌坐在沙发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墙上的时钟：5:47。距离申时还有近十个小时。监控屏幕上，人形开始跳舞——一种诡异的仪式性动作，左半身柔美如少女，右半身刚劲如战士。随着它的舞动，石室墙壁上的红晶开始剥落，在空中形成小型漩涡。

手机突然震动。程岩抓起来，是林菲发来的定位——她已经在国金中心附近，但消息内容令人不安：

\"被跟踪了。活水玉在发热。脸上的晶体化加快。坚持住，中午前到。\"

程岩立刻回拨，却只听到一个少女的轻笑：\"她真勇敢...不是吗？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

\"你要什么？\"程岩对着手机怒吼，\"放了她！我自愿做容器！\"

\"容器？\"声音突然变成莫远山的冷笑，\"你以为那么简单？血誓需要平衡...一个程家血脉换一个莫家血脉...你父亲当年就该完成的交易...\"

通话中断。程岩将手机砸向墙壁，却在半空被一股无形力量接住，轻轻放回桌上。公寓里的红雾更浓了，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漩涡，像无数微型龙卷风。其中一个漩涡飘到程岩面前，突然展开成一张人脸——是林菲！她的眼睛紧闭，面部大部分已经晶体化，脖子上挂着发光的活水玉。

图像一闪即逝，但足以让程岩心如刀绞。他冲向书房，从暗格取出那瓶从石室带出的青灰色液体。如果活水玉需要活人载体，那么这种液体可能就是...某种介质？

程岩将液体小心地滴在右手印记上。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暂时压制了红晶的灼热。更惊人的是，那些\"血管\"状的纹路开始退缩，从肩膀退回到手肘位置。

\"原来如此...\"程岩喃喃自语，\"这不是普通的液体，这是...被活水玉净化过的祖石物质。\"

他突然明白了父亲笔记中那句晦涩的话：\"戒指是钥匙也是锁\"。裂开的红玉戒指中流出的这种液体，既能连接也能阻断祖石的力量！

窗外，国金中心方向的红光越来越强，将飘雪染成了血色的羽毛。程岩将所有青灰色液体装入注射器，小心地藏进袖口。然后他回到控制台前，开始手动解除公寓的安全系统——如果要在申时前赶到隧道，他必须突破这个由诅咒构筑的囚笼。

\"没用的...\"红晶人形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你逃不掉...\"

程岩充耳不闻，继续操作。突然，他注意到一个异常现象：当他把监控镜头对准隧道所在方位时，屏幕上的红雾会短暂消散。这意味诅咒的力量在哪里较弱？还是说...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程岩拿起手机，给林菲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带着活水玉去隧道，别来石室。这是陷阱。我自有办法。——岩\"

发完信息，他走向公寓最薄弱的环节——厨房的通风井。理论上这里也装有防护网，但为了便于清洁，使用的材料等级较低。

程岩抄起消防斧，用尽全力劈向通风井盖。金属碰撞的火花中，他听到一声非人的尖叫从通风管道深处传来。斧头第三次落下时，井盖终于变形，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

\"你找死！\"莫远山的声音在公寓里炸响，震得玻璃嗡嗡颤抖。

程岩没有犹豫，抓起准备好的背包钻入通风井。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刺鼻的红雾，每吸一口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他艰难地向前爬行，右手印记又开始灼痛，但这次他不再抵抗——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通风井尽头是大楼的垃圾通道。程岩踢开安全阀，落入地下二层的垃圾处理间。这里暂时还没有红雾渗透。他从员工通道溜出大楼，混入清晨的街道。

雪下得更大了，但奇怪的是，所有雪花在接近程岩时都会变成红色，然后诡异地绕开他。路人行色匆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个右手血红、浑身颤抖的男人。

程岩拦了辆出租车：\"浦东机场。\"他必须制造假象，让诅咒以为他要逃离上海。当车子驶入隧道时，他会...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聪明...但不够聪明。石头记得所有事...包括这条路线。——m\"

程岩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到司机的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由红色晶体构成的复眼，正闪烁着恶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