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灵液池平静无波,散发出柔和而恒定的光晕,将不大的洞穴映照得一片暖红。池边,那几株赤红如玉的奇异植物轻轻摇曳,顶端晶莹的红色果实散发出的宁静馨香,与池中磅礴却温和的火灵之气混合,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神安宁的氛围。
刘镇南背靠池边温热的岩石,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他低头审视自身,情况比想象中略好,但依旧严峻。连续恶战、重伤、透支的后遗症如同附骨之疽,深入骨髓。脏腑的裂伤在玄阴星乳与墟种灵力双重滋养下已勉强粘合,但离痊愈还差得远。经脉多处破损,虽被质变的灰暗灵力强行贯通,却也脆弱不堪,短时间内无法承受太剧烈的灵力运转。最麻烦的是体表的伤势,左肩、肋下、后背、腰间……几乎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尤其幽影最后那几记短刃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且沾染了阴毒之气,虽被玄阴星乳药力压制,但祛除起来极为缓慢,仍在隐隐作痛,侵蚀生机。
他估算了一下,以目前的状态,能发挥出的实力恐怕不足全盛时期的三成,且无法持久。而潜在的敌人,无论是青云子还是可能未死的幽影,都远非此刻的他能正面抗衡。
“必须尽快恢复,至少要恢复到有自保和带素衣逃离的能力……”刘镇南目光转向身旁昏迷的林素衣。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白发铺散,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在池水暗红光晕映照下,多了几分不真实的暖意。她周身那层淡淡的、与池水同源的光晕缓缓流转,似乎在自发地吸收着此地精纯平和的火灵之气,与她体内残存的《寒月心经》冰寒灵力形成微妙的平衡。刘镇南小心地探出一缕神识查看,发现她亏损的本源在这种平衡滋养下,竟然真的停止了继续恶化,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复苏迹象,只是神魂受创依旧深沉,没有苏醒的征兆。
“此地火灵温和醇厚,蕴含生机,竟能中和她功法中的极致阴寒,反成滋养……这‘后土镇墟’大阵,当真玄妙无穷,阴阳调和,生生不息。”刘镇南心中暗忖,对上古大能的手段更多了几分敬畏。这地火灵池,显然是阵法调和狂暴地火、转化为生灵可吸收的纯阳生机的关键节点之一,与上层的“玄阴镇位”一阴一阳,互为表里。
他不再耽搁,强撑着坐直身体,面朝灵池,开始全力运转《鸿蒙天仙诀》。这一次,他不再仅仅被动吸收空气中散逸的灵气,而是尝试主动引导池中那暗红色灵液蕴含的磅礴温和的火灵生机。
功法一催,眉心墟种立刻产生反应。灰暗的墟种缓缓旋转,对池中灵液散发出的、同属“地脉”范畴却又偏向“生发”之力的能量,表现出强烈的“亲近”与“渴望”。一缕缕精纯温和、带着融融暖意的赤红色灵机,自池中被引动,如同百川归海,透过刘镇南的皮肤毛孔,渗入他的体内。
这火灵生机与之前吸收的土行灵气、墟寂道韵乃至玄阴星乳都截然不同。它不显暴烈,反而如同母体的孕育,温暖而绵长。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滋润,传来麻痒舒适之感;破裂的脏腑被这股生机包裹,愈合速度明显加快;体表那些顽固的伤口,在温和火灵的煅烧下,残留的阴毒之气如同雪遇朝阳,加速消融,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更让刘镇南惊喜的是,这火灵生机对他眉心墟种的滋养效果出奇的好。墟种本质是混沌与墟寂,偏向“终结”与“归藏”,而此地火灵代表“生发”与“孕育”,两者看似对立,在此刻刘镇南的体内,在《鸿蒙天仙诀》的调和下,竟形成了某种动态的平衡与互补。墟种在吸收火灵生机后,灰暗的底色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暖色愈发明显,旋转更加稳定有力,反馈出的灰暗灵力也多了几分温润厚重的意味,修复效率大增。
“阴阳相济,墟火同源……这《鸿蒙天仙诀》第三重,似乎隐隐触摸到了更深层的奥义……”刘镇南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修炼状态中,忘却了时间流逝。伤势在快速好转,灵力在稳步恢复,甚至连之前因连番压榨而有些晦暗的神魂,也在这温暖生机的滋养下,变得清明舒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刘镇南体内严重的伤势已好了大半,灵力恢复了约莫五成,虽然距离巅峰尚远,但行动已无大碍,也有了相当的自保之力。他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却比之前清澈坚定了许多。
他首先看向林素衣,她依旧沉睡,但气息更加平稳,周身的暗红光晕似乎浓厚了一丝。刘镇南小心翼翼地将手贴在她后背,渡入一缕温和的墟种灵力探查,发现她亏损的本源确实在缓慢恢复,只是速度很慢,且神魂的创伤非此地生机所能快速治愈,恐怕需要专门的安魂宝物或机缘。
“能稳住就好,慢慢来。”刘镇南稍稍放心,将注意力转向这个洞穴。此地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他必须找到出路,或者至少弄清楚这里在“后土镇墟”大阵中的具体位置和可能存在的通道。
他站起身,开始仔细探查洞穴的每一寸岩壁。洞穴不大,除了中央的地火灵池和那几株赤玉植物,似乎别无他物。岩壁是暗红色的火山岩,触手温热,质地坚硬。他尝试将墟种灵力注入岩壁,感知其后的结构。
当他的灵力触及洞穴最内侧、靠近热泉水流涌出方向的岩壁时,墟种忽然轻轻一震。那处岩壁给他的反馈,与周围截然不同,似乎……更加“致密”,且内部隐约有极其微弱、与墟种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晦涩的符文波动传出。
刘镇南心中一动,走到那面岩壁前,伸出手掌,缓缓贴在上面,将心神沉入墟种,全力感应。
“嗡……”
随着他墟种之力的深入,那面看似普通的岩壁表面,竟渐渐浮现出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与石台符文同源的土黄色光纹!光纹构成一个残缺的、约莫尺许见方的古朴图案,似门非门,似印非印,中心处有一个浅浅的凹槽。
“又是一处禁制门户?”刘镇南凝神观察这个残缺图案和中心凹槽。图案过于残缺,难以辨识其具体作用。但那凹槽的形状……他心中微动,尝试着将从黑袍人储物袋中得到、一直未曾辨明用途的几样疑似信物的古老物件——一块龟甲、一枚骨片、一片玉珏——依次放入凹槽比对,皆无反应。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刚刚愈合、还带着淡淡疤痕的左手掌心。之前为了引动地煞、催发禁制,他曾数次以精血为引……他沉吟片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咬破右手食指,挤出一滴蕴含着墟种气息与自身生命本源的精血,滴入那凹槽之中。
精血滴入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残缺的土黄色光纹骤然亮起,虽然光芒不强,却异常稳定。凹槽处的岩壁仿佛融化了一般,向内凹陷,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孔洞内并非岩石,而是一片朦胧的、不断变幻的土黄色光晕,光晕中,似乎有模糊的景象与信息流在闪烁、流淌。
“这是……留存的信息影像?还是……某种感应传递?”刘镇南谨慎地将一缕神识探入那土黄色光晕之中。
没有危险,只有一段残缺、模糊、充满了悲壮与决绝的意念片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光,直接映入他的识海:
“……地脉将崩,魔源深种,镇墟印碎……吾以残躯,引地火为炉,聚八方残灵,铸此‘蕴生池’,留一线薪火……后来者,若得墟印认可,承吾之道,当循地脉而上,过‘三重关’,至‘镇墟殿’核心,或可……重定地脉,再镇……魔……”
信息在此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似乎因岁月或损伤而彻底消散。但仅凭这些片段,已让刘镇南心神剧震。
地脉将崩?魔源深种?镇墟印碎?这说的难道就是外面葬地凶魔的源头,以及“后土镇墟”大阵破损的原因?那位上古大能,竟在最后时刻,以自身为引,地火为炉,汇聚残留灵气铸就此池,只为留下一线传承薪火?
“循地脉而上,过‘三重关’,至‘镇墟殿’核心……”刘镇南喃喃重复,眼中光芒闪烁。这无疑是指明了离开此地、甚至可能触及这上古大阵真正核心传承的路径!但“三重关”听起来就绝非易与,恐怕蕴含着巨大的危险。
他正沉思间,那土黄色光晕缓缓消散,岩壁上的孔洞也重新弥合,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刘镇南收回手,站在原地,久久不语。前路似乎有了方向,却也布满了未知的凶险。带着昏迷的林素衣,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能闯过那所谓的“三重关”吗?
然而,他没有选择。留在此地,一旦青云子或幽影寻来,便是死路一条。唯有向前,闯过难关,抵达那“镇墟殿”核心,或许才能找到真正的生路,甚至……救治林素衣的机缘。
他转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地火灵池旁昏迷的林素衣,又望向那汩汩涌出热泉、通往幽深地脉的裂缝。
“那就闯一闯这‘三重关’!”刘镇南握紧了拳头,墟种在眉心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他心中升腾的斗志与决意。
他走回池边,小心地将林素衣背起,用布条固定好。然后,他取下两枚那赤玉植物顶端的红色果实,收入怀中——此物馨香扑鼻,蕴含精纯生机,或许关键时刻有用。最后,他深深看了一眼这给予他喘息之机的地火灵池,毅然转身,朝着热泉涌出的裂缝深处,迈步而去。
洞穴内,只剩下地火灵池柔和的光芒,以及那几株微微摇曳的赤玉植物,仿佛在无声地送别,又仿佛在预示着前路的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