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时,津门专用码头已一片繁忙。改装一新的小型驳船静静泊在水面,船身经过加固,甲板上特意预留出的舱口正对着岸边的起重架。那台历经百次调试、铜制汽缸泛着冷光的蒸汽机,被数十名工匠用粗壮的麻绳缓缓吊起,稳稳送入船舱。连接传动轴的金属卡扣精准对接,锅炉与蒸汽管道的接口处缠绕着浸过桐油的石棉绳,工坊大匠亲自蹲在舱内,用小锤细细敲打每一处连接件,确保万无一失——这是津门新政的“掌上明珠”,容不得半点差池。
赵士桢和徐尚庸穿着学徒服,被特许站在舱口边缘观摩。赵士桢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盯着齿轮咬合的瞬间,手指无意识地在掌心画着传动结构草图;徐尚庸则捧着厚皮本子,笔尖飞速移动,从零件安装顺序到螺栓紧固的圈数,连蒸汽管道的倾斜角度都记录得一清二楚,生怕错过任何关键细节。
“准备压力测试!”日头升至桅杆高度时,工坊大匠终于直起身,嘶哑的嗓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锅炉工转动阀门,煤炭在炉膛内熊熊燃烧,暗红色的火光映红了舱壁。蒸汽在管道内积聚,低沉的轰鸣声从船底传来,与此前在工坊内的声响不同,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几分与船体共振的厚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舱外悬挂的压力表——指针缓缓爬升,从“5”到“8”,再到“10”,稳稳停在了预期数值上。
“压力正常!无泄漏!”
“传动轴运转平稳,无卡顿!”
“动力输出达到设计标准!”
一声声汇报接连响起,码头边紧绷的人群终于松了口气,有人忍不住搓了搓手心的汗。
林奇站在码头的石阶上,海风吹动他的藏青袍角,猎猎作响。他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那艘微微震动的驳船,眼底深处藏着与周遭不同的沉静——这场试航,不仅是技术的检验,更是对新政底气的证明,成败在此一举。
“准备——试航!”工坊大匠扬起手臂,用力挥下。
拖船解开缆绳,驳船的螺旋桨在水下缓缓转动,激起细碎的水花。起初,它的速度慢得像蹒跚的孩童,烟囱里冒出滚滚黑烟,与港湾内林立的帆船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有些笨拙。但它没有丝毫摇晃,沿着码头的直线稳稳前行,完全不受岸边微风的影响。
“动了!真的动了!不靠风也能走!”岸上围观的水师官兵中爆发出第一声惊呼,紧接着,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工匠们更是激动得红了眼眶,有人伸手抹了把脸,不知是汗还是泪。
随着锅炉压力持续稳定,驳船的速度渐渐提升,在平静的港湾内划出一道清晰的白色航迹。它灵活地转向,绕着远处的灯塔行驶半圈,又笔直地折返,整个过程流畅而稳定。尽管机器的轰鸣声和黑烟依旧醒目,但所有人都明白,这黑烟里藏着改变水师未来的力量——这是一次无可争议的成功!
“成了!我们成了!”工坊大匠老泪纵横,一把抓住身边的赵士桢,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这‘铁牛’,真能驮着船跑!”赵士桢和徐尚庸紧紧攥着拳头,脸颊因兴奋而涨红,之前连日协助调试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林奇看着那艘逆风而行的驳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清楚,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这一步,踏得稳、踏得实,足以向朝廷内外证明,“铁牛”之力绝非空谈。
试航持续了半个时辰,驳船顺利返航,各项数据均符合预期。消息像长了翅膀的信鸽,当天午后便通过加急驿马,飞速赶往南京。津门上下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工坊里的工匠们甚至开始讨论下一步的改良方案,却没人注意到,码头暗处,一双双阴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艘停靠的驳船。
夜幕降临,工坊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三倍。手持火把的卫兵在围墙外来回巡逻,每隔百步便有一处岗哨,尤其是存放核心图纸的西跨院,更是由新政统筹司的精锐亲自值守。子时刚过,月隐星沉,几条黑影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借着工坊西侧因扩建留下的半堵断墙作为掩护,悄然翻过围墙——断墙的缺口刚形成三日,尚未安装栅栏,显然,他们对工坊的近况了如指掌。
黑影动作迅捷,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直奔西跨院的图纸工间。领头者从怀中掏出特制的铁钩,三两下便撬开了木门的暗锁,动作专业得像是在自家后院开门。然而,就在他推门的瞬间,四周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红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院落!
“拿下!”沈千的声音冷峻如冰,从房檐上跃下,手中长刀直指领头黑影。早已埋伏在屋顶、墙角的统筹司好手和水师精锐同时冲出,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五名黑衣人困在中央。
黑衣人脸色骤变,显然没料到会中埋伏,但反应极快,立刻拔刀抵抗。刀锋碰撞的脆响划破夜的寂静,一名黑衣人试图突围,却被水师士兵用长枪逼回。战斗短暂而激烈,闯入者虽悍勇,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且早有准备,片刻间便溃不成军——三人被当场格杀,两人被生擒,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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