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与恐惧,如同两股狂暴的激流,在塔莉亚心中猛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方舟的信号!那绝不会错!虽然微弱到极致,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但其跃迁引擎产生的独特空间谐波特征,如同文明的指纹,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的记忆里。他们收到了坐标!他们来了!
这念头带来几乎令人晕厥的狂喜,如同溺水之人终于看到了岸边的灯火。援军,家园,文明…所有她以为早已失去的一切,似乎突然触手可及。
但下一秒,那如影随形、冰冷嵌入方舟信号尾迹中的诡异同步波动,像是一盆掺着冰碴的污水,狠狠浇熄了她的喜悦。
那是什么?监视者?追踪者?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清道夫”的恐怖还历历在目,它们那无视物理规则、如同天灾般的抹杀能力,根本不是常规舰队能够抗衡的。方舟的先遣队,在这些存在面前,恐怕如同婴儿般脆弱!
而她自己,却困在这艘破烂的拾荒船里,被一群目的不明、视她为财产的亡命徒禁锢着。她甚至无法确定,如果老摩根知道方舟的存在,是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当作奇货可居的筹码去交易,还是出于对强大势力的恐惧而直接将她毁尸灭迹?
不能暴露!至少现在不能!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滔天的情绪波动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连右臂权柄脉络的微光都极力抑制到近乎熄灭。此刻,任何异常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但她的内心,却如同沸腾的熔岩。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警告方舟!可是如何警告?这艘破船根本没有能进行跨星系通讯的设备,唯一的脉冲发射器早已在之前的逃亡中彻底损毁。她的权柄…权柄能做到吗?
塔莉亚的意识再次沉入那温热的脉络中。这一次,她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感知,而是带着无比明确的目的——尝试捕捉、放大那丝微弱的方舟信号,并尝试将警告的意识附着其上发送出去。
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她的力量如此渺小,对方舟信号的感知都如同在暴风雨中聆听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更何况要进行超距干涉?这远远超出了她对权柄的掌控范围,甚至超出了她的理解。
但她没有选择。这是唯一的,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想象着自己化作一道微光,沿着那感知中若有若无的信号丝线,向着遥远的源头艰难地溯游而上。权柄脉络在她极限的催动下发出低沉的嗡鸣,温度逐渐升高,甚至带来灼痛感。
微弱,太微弱了…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在那无尽的时空乱流中。那警告的意念甚至无法成型,就被自身的渺小和空间的浩瀚所碾碎。
就在她即将力竭放弃之时,那一直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来自未知几何体的悲鸣共鸣,忽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是一个路标,一个中转站。
塔莉亚福至心灵,几乎是本能地,将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警告意念,没有直接投向方舟信号,而是先投向了那悲鸣共鸣的源头!
如同将一封信托付给一股洋流,她不知道这悲鸣最终会流向何方,但这似乎是唯一能让她这微弱意念传播得更远的方法。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右臂的灼热感缓缓退去,大脑因精神过度耗竭而嗡嗡作响,冷汗浸透了衣背。
成功了吗?她不知道。也许那点意念早已消散,也许那悲鸣根本不会传递任何信息,只会自顾自地哀悼。
她喘息着,心底一片冰冷的绝望。这徒劳的努力,更像是对自身无能的一种可悲安慰。
……
“曙光号”舰桥。
超空间航行的单调持续着。张雨轩刚刚完成了一次舰载人工智能的例行逻辑自检,所有指标“正常”。
然而,就在自检程序运行的底层,一段极其隐蔽的、非舰载系统生成的代码,悄无声息地激活了零点三秒。这段代码的功能并非检测,而是“屏蔽”——它临时覆盖了舰船超敏感引力波传感器的几个特定次级通道,这些通道原本用于捕捉极微弱的、非自然产生的时空涟漪。
几乎就在这屏蔽生效的同一瞬间,传感器阵列确实捕捉到了一组极其异常、转瞬即逝的微弱波动。这波动并非来自前方目标区域,而是来自于舰队侧后方极其遥远的某处,其模式特征与已知的任何自然现象或飞船引擎都不相符,更像是一种…极其古老、笨拙却带着某种奇异秩序感的“空间结构本身”的微弱悲鸣?并且,在这悲鸣的波动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更加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强烈焦虑和警告意味的“意识残留”?
这组复合波动信息,本该立刻触发三级异常警报,并提交给科学官进行分析。
但它没有。
那零点三秒的屏蔽,如同一块精准落下的橡皮擦,将这短暂而奇异的信号从传感器的原始数据流中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舰船日志对此毫无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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