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粗糙的、带着铁锈和机油颗粒感的震动,是塔莉亚意识复苏的第一个锚点。
它不同于巨构深处那蕴含毁灭力量的低沉嗡鸣,也不同于空间跃迁时撕裂一切的虚无震荡。这是一种…活着的声音。老旧,疲惫,挣扎,却顽强地维持着运作,如同一个苟延残喘却不肯咽气的金属巨兽的心脏。
她缓缓睁开眼,依旧是那片低矮、布满杂乱管线和补丁的舱顶,那盏昏黄摇曳的LED灯。鼻腔里充斥着混合了机油、臭氧、劣质消毒水和汗味的空气,这是“勉强号”货舱独有的、令人窒息却又无比真实的气味。
她还在这里。她还活着。
身体的剧痛已经从爆炸性的撕裂感退潮为无处不在的、深嵌入骨髓的钝痛和虚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提醒她内伤远未痊愈。但比**更沉重的是精神上的疲惫和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被监视被评估的禁锢感。
右臂传来熟悉的、温热的搏动。她微微偏头,看到那晶莹的能量脉络依旧盘踞在手臂上,光芒比昏迷前似乎更内敛了一些,但内部的流光却仿佛更加…活跃?它们如同拥有自己生命的微小河流,缓缓流淌,与身下这艘破船传来的微弱震动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豆哥碎片带来的权柄,正在以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适应着这个新的环境。
“醒了?”沙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瘸腿杰克那张油污和疤痕交错的脸出现在视野边缘,他正拿着一个简陋的仪器,隔着一段距离扫描着她的右臂,眼神里混合着警惕、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命真硬,那样都没死。老摩根说得对,你这玩意儿有点邪门。”
塔莉亚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调动起一丝微弱的意志力,尝试让权柄脉络的光芒更加收敛,散发的能量波动尽可能贴近身下金属的冰冷惰性。这是她在昏迷间隙、与痛苦搏斗时唯一能做的练习。
杰克手中的仪器发出几声不稳定的嘀嗒声,读数跳动了几下,似乎没捕捉到特别异常的信号。他撇撇嘴,收起仪器:“算你老实。省得铁砧那家伙又找借口过来‘检查’。”他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显然和那个壮汉关系不睦。
“水…”塔莉亚再次发出干涩的声音。
杰克啧了一声,还算熟练地拿起那个缺口的搪瓷杯,给她灌了几口味道怪异的水。动作粗鲁,但至少没让她渴着。
“我们…在哪?”她艰难地问道,试图获取信息。
“K-77边缘兜圈子呗。”杰克耸耸肩,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货箱上,“上次为了捞你和躲那些‘清道夫’,引擎差点爆了,屏蔽层也烧了个七七八八。老摩根正带着伙计们拼命抢修呢。妈的,亏大了。”
他抱怨着,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塔莉亚的手臂:“我说,你这胳膊…到底怎么回事?上次那能量爆闪,差点把货舱都掀了。是不是什么新型帝国植入体?还是哪个失落文明的宝贝?”
塔莉亚垂下眼睑,重复着那个苍白的谎言:“事故…变异…我不知道…”
“哼,不说算了。”杰克显然不信,但也没逼问,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反正你现在是‘勉强号’的财产了。老摩根有的是办法慢慢撬开你的嘴…或者你这胳膊的秘密。在这之前,你最好祈祷别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也别死得太快。”
这时,货舱门被推开,老摩根走了进来,脸色比之前更加疲惫,制服上沾满了新的油污。他先看了一眼塔莉亚的状态,然后目光投向杰克。
“怎么样?”
“醒了,暂时老实,能量读数很低。”杰克汇报,“问啥都说不知道。”
老摩根走到塔莉亚身边,蹲下身,浑浊的眼睛锐利如鹰:“女孩,我不管你真失忆还是装糊涂。你带来的麻烦已经让‘勉强号’损失惨重。修复需要资源,需要时间,更需要避开风险。你的价值,必须尽快体现出来。”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晶莹的脉络,但在最后一刻停住,似乎也有所顾忌:“这东西…它能做什么?哪怕是最微小的用途,比如…感应附近的能量富集残骸?或者…干扰低级别的扫描?”
塔莉亚心脏微微一紧。他果然在打权柄力量的主意。她沉默了几秒,声音微弱:“我…控制不了它…有时候它会自己…反应…”
这半真半假的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老摩根眯起眼:“试着去控制它。或者,至少学会感知它。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快速翻盘的点。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威胁意味弥漫在空气中。
“看好她。”老摩根对杰克吩咐了一句,起身离开。沉重的舱门再次锁死。
塔莉亚躺在冰冷的甲板上,感受着身下飞船缓慢而坚定的震动,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金属敲击和咒骂声。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她。
但这一次,一丝微弱的火苗在她心底顽强地燃烧起来。
坐标已经发出。她还活着。豆哥的碎片与她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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