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不是黑暗,不是光明,是一种所有感知被彻底剥夺、连自身存在都变得模糊的绝对虚无。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坐标,只有混沌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把钝刀,持续不断地切割、撕扯着意识的碎片。
塔莉亚感觉自己像是一滴被投入狂暴海洋的墨水,正在被无限稀释,即将消散于无形。
唯有右臂。
那里是绝对的痛苦,也是唯一的存在锚点。权柄脉络如同烧红的烙铁,又像是超新星爆发的核心,疯狂地吞噬着、转化着、对抗着从那个破损接口涌入的、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能量洪流。秩序与无序在她狭小的身体内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原子级别的崩解和重塑。
她的身体成为了战场,也成为了熔炉。巨构的无序深渊能量被强行扭转为一种狂暴的、不稳定的秩序之力,勉强维系着她最后一缕生机,同时也将她推向更彻底的异变。皮肤下不时鼓起能量流窜的痕迹,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又在下一刻被强行修复。
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沌中,一些破碎的画面、声音、感觉,不受控制地涌入她几近粉碎的意识——
……冰冷的金属触感……并非巨构的材质……
……失重的眩晕……不同於太空的虚浮……是人工重力场的波动……
……尖锐的警报声……风格迥异……更急促,更……人性化?……
……一个模糊的惊呼……“抓住她了!稳定能量钳制!”……语言陌生却依稀能懂……
……剧烈的震动……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捕获、拖拽……
……最后,是沉重的撞击声,以及一切能量乱流的骤然远离和隔绝……
然后,是更长久的黑暗。不再是能量撕扯的混沌,而是某种……沉眠。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塔莉亚艰难地,几乎是凭借本能,试图睁开眼睑。沉重的阻力传来,仿佛眼皮被粘合了许久。几次尝试后,一条模糊的光缝终于出现。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布满各种暴露管线和不规则金属补丁的舱顶。一盏散发着不稳定昏黄光芒的旧式LED灯嗡嗡作响,光线摇曳,投下晃动的人影。
空气中有浓重的机油味、臭氧味、某种陌生的消毒水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活人的汗味和食物残渣的味道。
这里不是巨构。也不是真空。
她躺在一个狭窄的、勉强称得上医疗床的平台上,身上覆盖着一层粗糙但厚实的隔热毯。身体依旧无处不在疼痛,但那种被能量撑爆撕扯的剧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度创伤后的虚弱和钝痛。
她还活着。似乎……得救了?
“嘿!她醒了!”一个沙哑、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响起,说的是某种塔莉亚能勉强听懂的星际混合语,语法粗糙,词汇贫乏,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一张布满油污和疤痕的脸凑了过来。肤色古铜,头发剃得很短,眼睛不大却异常锐利,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警惕打量着她。
“运气真不错,瘸腿杰克!这都没死成!”另一个更粗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从那种能量风暴里捞出来,居然还能喘气!我看这妞儿有点邪门!”
塔莉亚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另一个更加魁梧的身影,正靠在一个堆满杂乱工具的工作台旁,手里摆弄着一个能量扳手。他口中的“瘸腿杰克”似乎就是第一个说话的人。
“闭嘴,铁砧。”被叫做瘸腿杰克的男人啧了一声,目光依旧没离开塔莉亚,“能从‘坟场’边缘漂出来,还能引来‘清道夫’能量扫描的,能是普通人?看看这个!”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塔莉亚盖着的隔热毯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她的右臂。
塔莉亚的心猛地一紧。
她的右臂,从肩膀到指尖,此刻布满了某种晶莹剔透、仿佛能量固化后形成的奇异脉络,这些脉络微微凸起于皮肤表面,内部有淡金色的微光缓慢流淌,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与她心脏的频率隐隐同步。它们看上去既神秘又狰狞,与她身体其他部分的苍白皮肤形成诡异对比。权柄的力量似乎因为那次疯狂的 energy surge 而进一步实体化了。
“看见没?”瘸腿杰克眼中闪烁着某种介于敬畏和贪婪的光芒,“这玩意儿散发的能量读数怪得很,不像咱们知道的任何体系,但又强得吓人!‘垃圾号’的旧屏蔽层差点就没挡住它的辐射!那些‘清道夫’八成就是冲这个来的!”
“清道夫”?塔莉亚捕捉到这个词汇。是指巨构的清理程序?还是指攻击深蓝回声号的那些存在?或者,是这片星域对所有异常事物的统称?
她尝试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水,给她点水,慢点喝。”一个略显苍老、但更沉稳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工程师制服的老者端着一个搪瓷杯走了过来,杯口还缺了一块。他示意瘸腿杰克扶起塔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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