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卡卡西几人成功悄无声息地,潜行在雨隐村错综复杂的管道和巷道阴影中,冰冷的雨水,无休止地敲打着金属和石墙。
发出单调而诡异的声响,掩盖住脚步声的同时,也极大地干扰了他们的听觉和视线,似是鬼打墙般,辨不清具体方位。
“不对劲,太顺利了,竟然空无一人?”宁次压低声音,白眼周遭青筋暴起,这种死寂,往往比激烈的战斗更让人不安。
鹿丸啧了一声,视线快速扫过寂寥的街道,和家家户户皆为幽黑的窗口,大脑飞速运转,得出个极其危险的情况。
“真是麻烦啊,这种空城计,要么是请君入瓮,要么就是在掩饰某种不能让我们看到的东西。”说罢,雨势更为浩大。
“我们的任务是确认奈奈是否在此,切记,非必要,绝不交战。”卡卡西的写轮眼缓缓转动,捕捉着任何细微的流动。
突然!走在前方的宁次。
猛地停下脚步,连连后退低声道。
“有东西过来了!”
准确来说,不是人,是纸。
无数边缘锐利的纸片,从四面八方倾泻而出,刮擦过金属管道,发出刺耳声响,它们不似攻击,更像是种无声的包围。
“没有明显的查克拉操控,但风向却并不一致,是某种我们未知的忍术。”鹿丸眯起眼眸。
这个能力。
似乎是档案上的小南?
出发前,纲手大人曾给予他们三份资料,分别是孩童时期的弥彦、长门和小南,而会式纸之舞秘术的,只有那个女人。
可惜自来也大人还未醒来,所以他们对敌人的了解,只有从深作仙人口中,与佩恩对战的场面,并无其余二人的信息。
如此一来,救援行动,难上加难。
纸片越来越多,既不靠近攻击,也不远离,只是顽固的存在着,遮蔽视线,干扰感知。
更令人不安的是脚下的积水,宁次敏锐的捕捉到,水面下似乎始终有股,似墨迹般若隐若现的阴影,在缓慢扩散蠕动。
“小心水底!可能有东西。”
他的警告刚出口,四五张由纸片瞬间聚合而成的,模糊扭曲的惨白人脸,猛地探出!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
卡卡西心中一颤,瞳孔地震。
“啊啊啊——!卡卡西!”只见那张脸竟悄无声息的幻化成琳的模样,停滞足足两秒,才骤然散开,化作普通纸片飘落。
明明没有声音。
嘶吼却久久环绕于耳。
“怎么会…不,是幻术吗。”卡卡西身体僵硬,这张鬼脸没有杀意,没有查克拉爆发,只有纯粹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多年的噩梦,再次涌上心头。
野原琳。
他的同伴,他的罪恶。
“卡卡西老师,你没事吧!”鹿丸蹲下身,小心地用苦无挑起片落地的纸,仔细观察,“纸张普通,没有起爆符的痕迹。”
“卡卡西老师,你刚才怎么了?情绪反应很大啊,对方能精准操控如此庞大的纸片,说明我们的行动早已在对方掌控之中啊。”
“没什么,小心一些,纸张里可能带有幻术。”卡卡西喘着粗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宁次,有探查到对方的位置吗。”
现在的任务,是去救奈奈。
所有的自责和悔恨。
都不该在这时候有所流露。
“有了!那边刚才有一瞬间非常强烈的窥视感,但很快就消失了…”宁次猛地转头,看向侧后方一栋高耸建筑的屋顶。
“不太妙啊,如果我们贸然追击,很可能落入陷阱,可原地不动,则会被这无声的恐怖慢慢侵蚀理智。”鹿丸分析道。
卡卡西严肃皱眉,写轮眼冰冷的扫过那些不知疲倦,依旧盘旋的纸片,还没有探查到奈奈的行踪,怎么能就此离去!?
“继续按原定路线探查,但速度放缓一倍,宁次,优先感知生命体征和封印术式反应。”来不及休整,众人继续前进。
这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和未知的威胁,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他们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明知危险潜伏在暗处。
却看不清猎手的真面目,只能紧绷神经,在细思极恐的氛围中,艰难的寻找着那一丝渺茫的线索,且随着时间的推移。
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重。
我的奈奈。
你真的在这里吗?
而你。
又在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
空间的转换几乎在瞬间完成,没有强烈的眩晕感,更像是现实被强行扭曲,在她尚未做出反应时,已然置身于另一处。
松本奈奈只觉周遭景象来回重叠,不过才在神威空间一时片刻,下一瞬就被高塔顶端的大风和雨水,吹得瑟缩发抖。
还未从这空间转换的余韵中,完全回过神来,带土那低沉迷人的声线,就如同贪婪冷血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耳廓。
“你瞧。”带土攥着奈奈的腰肢,迫使她俯瞰下方,“如果你就那么跑了,下面这些迷路的老鼠,可就必死无疑了呀。”
松本奈奈呼吸微滞。
顺着带土的目光向下望去。
高塔之下,错综复杂的巷道在暴雨中格外阴森,她清晰地看到卡卡西几人,正以一种极其谨慎的姿态,艰难地移动着。
他们就像陷入无形的迷宫,每一次的试探都被更诡异的现象所回应,引导着将其限制在一个角落,徒劳地寻找着出口。
小南吗。
奈奈立刻意识到是谁在操控这一切,也理解了带土话中的含义,如果自己真的跑了,那么身为人质价值的卡卡西三人。
将不再是驱赶对象,而是必须被立刻清除的入侵者,况且她能跑去哪呢?黑棒锁链一日未解,查克拉就一日无法使用。
“在想什么呢?想他们的死法吗?”见怀中人有些走神,带土略微不悦的缩紧手臂,恨不得将其就此揉碎进自己的身体。
还真是个疯子。
卡卡西可是他曾经的同伴啊。
难道带土。
连最后一点良知都彻底抛弃了吗?
“既然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切,不妨直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松本奈奈刻意抚上带土的大掌,难得顺从得让人舒心。
带土似乎很享受这种讨好的行为,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将之前那个被他亲手刻上叛忍印记的木叶护额,塞回她的手中。
“你什么意思…”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奈奈指尖一缩,护额上面那道深刻的划痕,如同耻辱的烙印,阵阵刺痛着她的掌心。
“结局如何,全部取决于你啊。”带土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暴风雨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和戏谑。
话落,带土身后的空间再次开始扭曲,松本奈奈烦躁地回头望去,可身后之人早已融入水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呀e,西八老马!这个混蛋!
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松本奈奈啧啧两声,抬头望了眼这片仿佛永远都不会放晴的阴沉天空,路总要向前看的,可前方到底是怎样的变革呢。
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用自己的“背叛”。
换他们唯一的生路。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所有的情绪和痛苦尽数压入心底最深处,然后向前一步,站在高塔边缘最显眼的位置。
“你们,是在找我吗——”她的声音,空灵地穿透过密集的雨幕,如同在死寂的湖面上投下一颗巨石,传入几人的耳中。
这声音!
三人几乎同时抬头,循着声音的来源,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座耸立的高塔顶端!雨水模糊了视线,衬得天色更为晦暗不明。
她背对着微弱的天光。
使得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中。
看不真切,但身上那件红云黑袍,又格外鲜艳刺眼,与那头利落的短发一起,在风雨中勾勒出一种决绝而凄美的轮廓。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三人瞳孔骤缩,充满极致的震惊,奈奈明明就在眼前,可与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同伴形象,产生了无法弥合的巨大割裂。
她的头发?
还有那身衣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麻烦大了,这情况比最坏的预估还要糟糕百倍啊!鹿丸紧张的咬着口腔黏膜,思维不停的高速运转着,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胁迫?还是幻术?
不,都不是。
他曾无数次,看着奈奈细心打理那头漂亮的长发,甚至在心里某个角落,想过将来或许能有机会,日日为她挽起青丝。
可此刻,那断发于风中凌乱飞舞,像是对过去一切美好的斩断,鹿丸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情况超出预估,注视感并未消失,言辞要谨慎,不如打暗号试试?”他在提醒同伴,也在告诫自己,必须清醒理智。
“我知道的,但目前毫无线索,对方太会隐匿了。”宁次咬紧牙关,不惜加大查克拉的释放,只为揪出胁迫奈奈之人。
恍惚间,他想起日足大人提及奈奈时的连连赞许,想起族中长辈对她给予的厚望,更想起自己心中那份未曾言明的情感。
这样的她,怎么会背叛木叶呢?
她一定是被逼的啊!
还没有离开的想法吗?松本奈奈短暂皱眉闭眼,看来单单只是这样是不够的,一定要撕破脸,才能彻底让他们死心啊。
“如你们所见。”
“我已经背叛木叶,加入了晓。”
“如果不想被我亲手杀死,就…”
“奈奈。”卡卡西突然出言打断,目光如炬,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反而是给予其思索时间,同时认真观察着她的表情。
作为第七班的老师,他亲眼看着奈奈一步步成长,从青涩到上忍,了解其坚韧,也知晓她对木叶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感。
虽然,她穿着敌对的服饰,说着背叛的话语,但卡卡西清楚的明白,此刻任何的情绪宣泄,都可能将她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也可能让整个小队万劫不复,身为队长,他必须保护同伴的安全,做出两全其美的抉择,于是,他不再犹豫,直言道。
“奈奈。”卡卡西再次唤起她的名字,“还记得第七班成立时,我同你们说的话吗?”简单几句,没有质问,没有审视。
这是一句很重要的暗号,既能测试她是否有自主意识,同时也在告诉她,木叶的立场,不会因她的这几句话语而有所改变。
第七班成立的时候?
松本奈奈恍惚的望向下方。
“在忍者世界里,不遵守规则的人是废物,但不珍惜同伴的人,连废物都不如…”雨落在手中,松本奈奈垂眸低喃道。
为什么?
现在要说这种话。
鼻尖一酸,泪水于眼眶呼之欲出,松本奈奈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只为压抑住似要冲口而出的哽咽。
对不起,卡卡西老师。
对不起,大家。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
能被你们这样所认可,真好。
巨大的感动和酸楚,如海啸般席卷全身,那份不曾被抛弃的温暖,是自己在这绝望深渊中,唯一感受到的真实阳光啊。
但是,正因如此。
正因为他们如此珍视着自己,所以更不能让所爱之人陷入万劫不复!带土的威胁言犹在耳,佩恩的力量更是深不可测。
这份温暖,这份羁绊,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刃,逼着奈奈必须做出最残忍的切割,她扬起头,努力不让酸涩的泪水滑落。
“规则?同伴?可笑。”目光随意扫过三人,最终停留在虚空处,仿佛他们不值一顾,“这情深义重,感人肺腑的情感。”
“说到底,都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而已!”她一字一顿,字字诛心道,“我与你们之间,不过清清白白,毫无关系罢了。”
清清白白,毫无关系。
将过去的一切,全部否定。
话音刚落,一股远比雨水更为冰冷,且蕴含着恐怖威压的气息从身后弥漫开来!橙发锋眉,眼含杀意,不带一丝情感。
是天道佩恩!
搞什么啊?松本奈奈无语的张大嘴巴,不明白佩恩突然过来干什么,是带土等的不耐烦了吗?不是说让自己解决的吗。
合着还有人兜底是吧?
就这么怕她跑了啊!?
“如此纠缠我的新成员,真是不知好歹。”佩恩瞥了眼满脸怨气的奈奈,有些心虚的抬起手,对准下方如临大敌的三人。
他也不知道“宇智波斑”抽什么风,非得让自己出面解决此事,这点小事就动用天道佩恩,长门心里其实是略带不满的。
但总归是“斑”的命令。
他还是要执行的。
“首领,请息怒啊。”突然,松本奈奈锐利侧身,一把按住佩恩那即将完全抬起的手腕,这个动作大胆至极,近乎忤逆。
可她非但不怕,反而仰头与其对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语气里带着半是劝诫,半是威胁的微妙平衡。
“他们若是在这里死了,雨隐村怕是永无宁日了。”随即话锋一转,“更何况佩恩六道,如今已经全部修复完毕了吗?”
“我只是担心这个国家的安危,不想看到它卷入无谓的战火罢了。”她顿了顿,将话题引向佩恩最为在意的战争核心。
佩恩眼角微抽。
看出了这番“为国家考量”话语下的真实意图,这家伙在试图保护下面那几只老鼠,这拙劣的演技,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然而,他并未点破。
也没有继续发作。
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宇智波斑”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另一部分原因,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一丝难以言喻的容忍。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凝聚着毁灭力量的手臂,在少女的摁压下,缓缓放了下来,这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下方的卡卡西三人,清晰的看到了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和疑问,远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强烈!
就在这时。
为了将这场“背叛”的戏码演到极致,也为了彻底斩断他们的念想,松本奈奈不得不收敛起笑容,覆上一层冷漠的寒霜。
她缓缓地从怀中取出那枚护额,那道代表着叛忍的划痕,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她此刻被强行扭曲的命运。
她没有再看向三人。
只是将护额平摊在掌心。
然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松开了手指。
那枚承载着过往荣耀与羁绊的护额,从高塔之巅直直坠落下去,划过密集的雨幕,穿过盘旋的纸片,像颗一坠落的星尘。
最终“哐当”一声。
清脆却又无比沉重地,摔落在卡卡西几人不远处的泥泞水洼里,泥水溅起,染盖住那旋涡标志,以及那道丑陋的划痕。
“再见了。”
“我曾经的同伴们…”
雨越下越大,奈奈的身影也与佩恩一同,悄然隐没在高塔顶端所弥漫的雾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奈奈——!!”
宁次不甘心的大吼一声,想要上前留住什么,可却什么也留不住,并且三人眼前越发扭曲,周遭景象正急速的模糊着。
下一瞬,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强行作用在他们身上,伴随着一阵极其短暂,空间被强行挤压的眩晕感。
轰——!
浓稠得化不开的雾气骤然散去。
当冰冷真实的雨水,再次打在脸上和身上时,三人猛地睁开双眸,瞳孔因瞬间的光线变化,和眼前的景象而剧烈收缩。
怎么会!?
他们竟站在雨隐村的大门!身后是来时的方向,那扇象征着未知的大门,依旧死气沉沉的伫立在那里,似乎他们从未跨越过一步。
一切都消失了。
高塔。
纸片。
佩恩。
还有…她。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如同噩梦般的经历,锥心的对话和绝对的告白,难道都只是一场庞大而逼真到极致的幻术!?
鹿丸单膝跪地,手指插入湿漉漉的泥土,试图寻找任何一丝他们曾经踏入的痕迹,但一无所获,大脑陷入一片混乱。
卡卡西的写轮眼缓缓转动,试图回溯刚才的记忆,可那段经历,竟如同被蒙上层厚重的浓雾般,真假难辨,虚虚实实。
是在靠近大门时就中了幻术?还是他们确实潜入过,却还是在某个时刻被强行驱逐了出来,并篡改或覆盖了部分记忆?
雨,依旧在下。
真相,如同这雨隐村本身。
被重重迷雾所笼罩。
永远不得而知。
……
但有一点,无法否认。
松本奈奈,叛逃了。
她穿着晓袍,站在了木叶的对立面,宁次始终攥着那枚护额,默默放在心口处,可无论刚才的经历是真是假,这个结果似乎都已被注定。
任务失败了,或者说,他们得到了一个远比“失败”,更令人沉重和困惑的“答案”。
卡卡西抬起头,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望着那被雨水所笼罩一切的村庄,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化不开的凝重。
他真是个失败的老师啊。
佐助,奈奈。
自己当真一个都留不下来吗。
留不下来的,又何止是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