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尽,佩恩静静地站在顶端,轮回眼漠然地望着下方空洞的村口,直至那三抹身影彻底消失于雨幕。
松本奈奈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刚才那番激情表演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麻木。
“宇智波斑?他在哪里?我要见他。”她看着佩恩那仿佛亘古不变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且带着几丝脆弱不堪的沙哑。
佩恩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恍若没有听到,又或许是不屑于回答,毕竟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彼此间心知肚明的答案。
哼,搞什么神秘啊。
松本奈奈轻哼一声,似乎并不真的期待得到回应,毕竟日久天长,计划还需一步步推进才行,谁又能躲着谁一辈子呢。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略带涣散地落在脚下,塔顶的积水形成一个个水坑,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色,以及自己恶心的倒影。
啪嗒——!
水花微溅。
松本奈奈看着自己沾湿的鞋尖,心底莫名虚无寂寥,先是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后不管不顾地在水坑里踩踏起来。
她边踩边笑,笑声在空旷的塔顶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疯癫和宣泄,脸上是扭曲不羁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荒芜。
佩恩终于转过身来,不解地注视着这诡异的画面,他无法理解奈奈毫无意义的行为,也不懂她的情绪转变为何如此之大。
在他看来,松本奈奈的确有些疯癫,但不知为何,看着她玩笑嬉闹的笑容,以及那不顾一切想要踩碎什么似的张扬举动。
佩恩那冰冷的心湖,竟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许是在这疯狂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生命力,甚至可以说是。
不合时宜的可爱?
就在这念头转瞬即逝的划过时,松本奈奈的动作和笑声竟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她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厌烦与恐惧,她低头看着湿透的鞋袜,眉头紧紧皱起,自言自语的低喃起来。
“其实我最讨厌雨天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这突兀的转变,让佩恩再次摸不着头脑,他看着她,却始终看不透她的灵魂,沉默片刻,竟破天荒地开口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
“湿哒哒的。”松本奈奈仰头环顾了一圈,声音平淡,顿了顿后,又补充道,“而且,总是让我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止是现在的处境。
这样的暴雨,这样的阴云。
竟总是唤起她那些遗忘的记忆。
如果077还在就好了,只有它才真正的了解自己,只有它在身边,那些奇怪的梦境,虚无的记忆,才能皆被有所解答。
毕竟,故事的一开始。
就是因为系统077啊。
佩恩垂眸,第一次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所以为,奈奈是在痛恨他们,抱怨自己为何要经历这一切,如此可怜无助。
他能理解这种憎恨,也能理解这其中的痛楚,但这种带着个人情感的思想,与他那以神判、俯瞰众生的理念格格不入。
自己有些变了啊。
是动摇了吗?
不,没有人能动摇弥彦的意志。
晓不许,小南不许,自己更不许。
最终,佩恩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过身,目光投向远方的同时,还是悄悄收敛了些许雨幕,使其不似从前那般疯狂。
“我也想问你个为什么。”松本奈奈突然再次开口,神情严肃起来,“你认为用暴力和恐惧来镇压,真的能通往和平吗?”
“仇恨是不会停止的,用武力输出痛楚,只会积压出更深的仇恨,终是会满盘皆输…”她目光深邃,喋喋不休地说着。
思绪完全沉浸在某些执念的理念当中,脚步也逐渐变得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佩恩,不知已何时靠了过来。
砰——!一声闷响。
奈奈猝不及防,竟直接撞进佩恩那坚硬宽厚的胸膛,她痛得轻呼一声,捂住额头,抬眼的瞬间正好对上其俯视的目光。
那双一圈圈的轮回眼近在咫尺,冰冷而深邃,他并没有因撞击而动怒,只是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令人胆寒的事实。
“可我的父母,就是在我眼前。”
“被你们木叶的忍者,亲手杀掉了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让松本奈奈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佩恩无悲无喜,似乎早已接受这充满血与泪的过去。
“在这个国家,因你们大国纷争而诞生的绝望,我见过太多太多了。”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
“仇恨引发战争,战争滋生新的仇恨,这是无限循环,所以只有让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真切的体会到同样的苦楚。”
“同样的恐惧!才能真正理解和平的珍贵,这才是通向和平的唯一途径!”佩恩张开双臂,肆意感受着脸颊上的雨水。
松本奈奈蹙眉微怔,她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一个能真正说服对方,也能说服自己的答案,世界的复杂性,人性的阴暗面。
确实皆为无限循环。
虽然想法是错的,可长门所经历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高谈阔论的理论,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佩恩看着奈奈哑口无言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期待她能给出什么惊人的回应,很快便失去了交谈的兴趣,重新转过身去。
“你走吧,斑在等你。”
“就在中心塔的最高层。”
松本奈奈抿了抿唇瓣,内心还在因刚刚那场短暂而沉重的对话,掀起无声的波澜,她一步三回头,似是有话难以言喻。
可佩恩却不给机会,眨眼间便消失于原地,迫使奈奈不得不离开此地,跟着先前的指示,走向即将与带土会面的高塔。
她突然有个大胆的决定。
就赌自己会不会死吧。
啪嗒——!啪嗒——!
木屐在楼梯上发出沉重的声响,高塔上层的空间远比下层更为空旷阴暗,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窗口透入,昏昏沉沉。
那个自称“宇智波斑”的男人,此刻正背对着入口,站在房间中央,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直到听到脚步声,才抬起眼眸。
他没有回头,那经过改变低沉而迷人的声线,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赞许,或者说,是对于事情按照他预期发展的满意。
“做的很好,你掌握了结局。”
松本奈奈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讽刺,而是径直走去,在带土身后半步的距离,停了下来,然后做出了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她猛的向前一步,贴紧他的脊背,双手从他身侧穿过,轻轻环住他的腰身,将整个身体都伏上他那宽阔却冰冷的后背。
带土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面具下的眉头也略微蹙起,但并未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似是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确实想见你…”松本奈奈踮起脚尖,吹拂在带土裸露的耳廓,“我一直想见你,灭族夜的帮凶,晓组织的背后之人。”
她顿了顿,吐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
“宇智波带土。”
“!!!”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
带土周遭的气息骤然变得暴戾无比!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如闪电,单手扼住奈奈的脖颈!甚至恐怖得将其举至脱离地面。
“呃啊!”奈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呼吸被瞬间剥夺,她能感觉到颈椎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似要随时被轻易碾碎。
带土不怒自威,那只透过孔洞露出的写轮眼正死死锁定着猎物,里面翻涌着的是纯粹的杀意,和被人窥破秘密的暴怒。
靠!好疼!
松本奈奈瞪大双眼,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紧紧攥住那只大手想要掰开,但与此同时,一个更为黑暗的念头悄然滋生。
就这样死了,也好。
至少不用再面对这扭曲的一切。
不用再算计,不用再伪装。
了无牵挂的一死百了。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就在意识因缺氧越发模糊之际,那只扼住喉咙的手,力道猛地一松!似还在微微颤抖。
“咳!咳咳…”大量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肺部,带来阵剧烈的咳嗽和眩晕,松本奈奈捂着脖颈,眼泪生理性地缓缓滴落。
带土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副狼狈的模样,暴戾因强压而渐渐收敛,他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奈奈平视,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说来话长。”松本奈奈呼出口凉气,眼中满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关于月之眼计划,关于斑和黑绝,我都可以告诉你。”
带土呼吸一滞,瞳孔微张。
神威——!!
没有任何征兆,他抓住奈奈胳膊的手猛然收紧,同时他那只万花筒写轮眼骤然旋转!将二人带入绝对封闭的神威空间。
几乎就在他们消失的下一秒。
房间角落里的地面,竟如同泥沼般蠕动起来,一株状似猪笼草的植物缓缓从地底升起,露出半边漆黑,半边惨白的身躯。
正是窥探已久的黑白绝!
“哎呀呀,走掉了呢,感觉有点奇怪啊,阿飞好像很在意那个女人呢?”白绝眨眨眼,用着那特有的滑稽腔调开口道。
“不是在意,是那个女人很不对劲,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掌控!”黑绝沙哑出声,似在仔细回味过往的细节。
“不止因为她知道带土的名字,那种感觉…”声音微顿,略带犹豫,“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的身上,有股母亲的味道?”
“哈?母亲的味道!?辉夜姬?开什么玩笑,凡人怎么可能会有大筒木的气息。”白绝明显被吓了一跳,语气带着十足的荒谬。
“是吗…”黑绝眯起眼睛,只觉真相越发扑朔迷离,白绝说到底终是与自己不同,区区工具又怎能真正感触到大筒木的气息。
纵使这感应有略微的呼应。
但现在。
他唯一的目的,只有复活母亲。
“所以无论这个凡人是什么,知道多少,都不能让她破坏我们千年的布局,她不是表现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吗?”
“那我们就再加把火,把她彻底变成人尽皆知的疯子,疯子的话又有谁会信呢?”黑绝眼神阴狠,话语如毒蛇般瘆人。
“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白绝立刻心领神会,发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一场针对性的阴谋悄然展开,宛若蛛网层层叠叠。
不知过了多久。
神威空间再次转动。
刚一现身,就见带土抱着因头痛而昏迷的奈奈,甚至来不及站稳,就对着远处低吼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伪装。
“来人!立刻!”
“去把最好的医疗忍者给我找过来!”
下方巡逻的雨忍们听到这一动静,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去执行,但这可是人口稀缺的雨隐村啊,更何况找的还是医疗忍者。
差事难办,性命不保啊!
雨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究只能硬着头皮,挨家挨户的去寻找。
……
带土神情复杂的将奈奈放在床榻,周身时不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压,黑白绝悄无声息地立在角落,宛若看戏的幽灵。
很快,一位腰间夹着响鼓,看起来颇有道行的老医者,被雨忍们领了进来,他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战战兢兢地行了礼。
“动作还不快点。”带土催促道。
老医者不敢怠慢,先是观察了一下少女的脸色,然后又看了眼带土,经过默许,才小心翼翼地隔着纱布搭上她的脉搏。
不一会儿。
这老头便摇头晃脑起来。
神色睿智,左眼站岗右眼放哨。
“嘶…哎,咦?嗯…”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闷哼,一副煞有介事,高深莫测的模样。
带土的耐心已然消耗殆尽,他向前一步,煞气不受控制的笼罩住这神棍,眼神冰冷骇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胁迫。
“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治不好她…”带土呼吸沉重,无意识地丢出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经典台词,“我就让你给她陪葬!”
咳咳咳!!
要是奈奈此刻清醒着,定要笑得大仰大合,这是什么霸总语录啊?人设崩塌了吧喂,怎么变成狂炫酷霸拽的龙傲天了?
老神棍吓得浑身一嘚嗖,飞快地瞟了眼角落里的绝,在得到明确的暗示后,这才挺直腰板,语气也重新带上几分神秘。
“回禀大人,这位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可问题并非出在躯体,而是在于…这里。”老神棍似笑非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依老夫看,姑娘这是惊惧交加,导致神魂不稳,有些记忆错乱受损,通俗点讲就是癔症之兆,而且…”他长叹口气。
“此症非同小可!若不及时根治,只怕会日益严重,届时便会彻底疯癫,再无清醒之日了啊!”
带土蹙眉,抬了抬下颚。
很显然,他并不完全相信。
“大人!老夫行医数时间,绝不会看错!”老神棍见状,竟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触地,老泪纵横,演技爆表。
“您要杀我,易如反掌!只是我实在不忍心见这姑娘年纪轻轻就…”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此病的治疗方法极为罕见…”
“说。”带土大脑混乱的闭上眼眸。
“在遥远的蛊之国,传说有一种奇特的五殁蛊,此蛊虫神异非凡,能安抚躁动不安的神魂,修复受损的脑络,专治癔症!”
“若能取得此蛊,定能恢复如初!届时无病无灾,方能安稳一世。”老神棍手舞足蹈,不停击鼓,蛊惑着带土的心神。
带土沉默了。
看着奈奈苍白脆弱的侧脸,想起她刚才剧痛时在自己怀中颤抖的模样,又想起她提及那些荒谬真相时的执拗眼神。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疯狂交织,蛊虫?这东西听起来就透着邪气,让他本能地怀疑,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他总不能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个可能知晓重要秘密,又让他产生了奇异联系的女人,真的变成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吧。
角落里。
黑绝勾起唇角,只是微微点头,老神棍便心领神会的滚了出去,可怜的老疯子以为能因此大赚一笔,给自己孙女治病。
谁料,不过才走出片刻。
便被抹了脖子,连尸首都未曾留下。
……
“黑绝。”带土攥着奈奈的手心,毫无征兆的唤了声身后沉默无声的家伙,“关于月之眼,你是否还有未曾向我言明的?”
“!!!”
此话一出,黑绝僵硬的深吸口气,但他是何等人物,岂能因一句话而有所破绽,立刻沙哑出声,满是斩钉截铁的忠诚。
“宇智波带土,不要忘了,我是宇智波斑的意志。”黑绝在提醒他,要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和经历的,而不是听信三言两语。
“南贺神社下的宇智波石碑,上面可清楚的记录着由六道仙人所遗留的,唯有写轮眼乃至轮回眼才能解读的绝对预言。”
“它揭示了这个世界痛苦的根源,并指明了唯一的救赎之路无限月读,你可不要辜负斑大人的期望啊。”他没有激动,也没有辩解。
只是在阐述一个绝对的事实。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人们往往会更相信哪个呢?
带土依旧保持着沉默,只是面具下的表情无人得知,房间里依旧残留着黑绝沉稳阐述后的余音,以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没有再追问。
也没有表示相信与否。
当时在神威空间里,二人到底聊了些什么,黑绝迫切的想要知道,可他也明白此时急不得,万不可让怀疑的种子悄然埋下。
只能等待。
等待这个不确定因素的消失。
等待一切的计划,回归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