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症状,他之前问过,但都当成是术后体虚的正常反应,没有深究。
现在被周逸尘那四个字一点,所有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
丝丝入扣,严丝合缝。
“叔,张开嘴,我看看舌头。”
病人听话地张开了嘴。
那舌苔,果然如周逸尘所说,白,厚,还有些腻。
像是在舌头上铺了一层被打湿的粗布。
赵林直起身子,一时间没有说话,脑子里嗡嗡作响。
真的是湿困脾胃。
他这个科班出身的西医,被抗生素、被细菌感染这些条条框框给束缚住了,一头钻进了牛角尖。
反倒是周逸尘,那个他一直瞧不上的赤脚医生,跳出了这个框,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这感觉,就像是脸上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
“医生,咋样了?是不是有啥问题?”病人的爱人紧张地问。
赵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
“没事,阿姨,我大概找到原因了。”
他转身走出病房,脚步有些虚浮。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门前。
那是主任李志国的办公室。
他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进。”
赵林推门进去。
李志国正戴着老花镜看一份文件,见是他,抬了抬眼皮。
“有事?”
“主任,”赵林的声音很干,“关于十六床的病人,我有一个新想法。”
李志国放下手里的文件,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
“说来听听。”
“我怀疑他不是细菌感染引起的术后发热,”赵林一字一句,说得有些艰难,“而是……中医上说的,湿邪困住了脾胃,导致的气机不畅,郁而化热。”
李志国扶了扶眼镜,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盯着赵林,没说话,像是在审视他。
“你怎么会往这方面想?”他开口问道。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赵林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这个问题,他躲不掉。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是周医生提醒我的。”
他说出这句话后,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把自己的无能,和对手的厉害,亲口在主任面前承认,这比停职一个月还让他难受。
李志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赵林,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行,”他终于开口了,“既然有了方向,就去制定治疗方案吧。”
“抗生素先停掉。”
“给他用点健脾祛湿的辅助药物,饮食上也注意,弄些清淡易消化的。”
“是,主任。”赵林低声应道。
“去吧。”
赵林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李志国重新拿起那份文件,却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周逸尘……
这个年轻人,好气度啊!
……
周逸尘办公室里,气氛正好。
康健民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周逸尘给王宇和刘娟讲解一个病例,嘴角带着笑意。
“……所以,诊断不能只看化验单,要结合病人的整体情况,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能少。”
周逸尘讲完,王宇和刘娟都用力地点着头,眼神里全是崇拜。
“周老师,您太厉害了!”刘娟忍不住说。
“是啊,我感觉跟周老师学一天,比我们自己看书一个礼拜都有用。”王宇也附和道。
周逸尘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
隔壁办公室的门开了。
赵林走了出来,径直去了护士站。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张新的医嘱单。
他从周逸尘他们办公室门口路过,脚步顿了一下。
里面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赵林的目光在周逸尘脸上一扫而过,很复杂。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快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康健民端起茶缸,吹了吹热气,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看来,十六床的病根是找到了。”
周逸尘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消息传了过来。
十六床的病人,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二。
人也有精神了,主动要了半碗小米粥喝。
这一下,整个内科都知道了。
赵医生束手无策的病人,被周医生一句话点醒,药到病除。
下班时间到了。
周逸尘收拾好东西,跟康老师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他刚走到住院楼下,就看见江小满从里面小跑着出来。
“逸尘!”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几步就跑到他跟前。
“今天下班挺准时。”周逸尘笑着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嗯,今天不忙。”江小满顺势坐上了自行车后座,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腰。
“走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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