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穗的笛声突然漏了个气,像只受惊的雀儿扑棱棱撞进声波麦丛。音谷的笛音立刻低了三度,稳稳托住那道跑偏的颤音,像只手轻轻接住飘落的雪花。“别怕,”她的指尖在笛孔上灵活跳跃,声波麦随着节奏泛起金色的涟漪,“你听——”
笛音突然散开,化作五股细流:一股沉如矿道回声(37℃),一股烈如焰麦爆燃(52℃),一股清如冰棱碰撞(4℃),一股静如石板呼吸(15℃),最后一股,正是冰穗方才吹错的那个生涩颤音(27.2℃)。五股音流在麦田上空绕了个圈,重新拧成一股时,声波麦突然齐齐挺直腰杆,穗尖的露珠震落下来,在月光下连成串银线。
“这就是‘合温’。”音谷放下笛子,掌心朝上托着颗露珠,露珠里映着五颗星球的影子,“单看每个温度都各有棱角,凑在一块儿,反倒成了最稳的调子。”
冰穗低头看怀里的贝壳,贝壳上的霜花不知何时化成了水,顺着纹路往下淌,在木盒上晕出个小小的五瓣花印记。“就像这贝壳,”她轻声说,“在冰星时是凉的,到了火星就暖了,可不管在哪,摸到它的人都知道,这是属于我们的温度。”
突然,声波麦丛传来一阵“沙沙”的摩擦声,比乱音虫的动静更沉。音谷猛地站起来,笛尖指向声源:“是‘失音兽’!”
冰穗这才想起手册里的记载:失音兽,形似刺猬,浑身长着吸音的绒毛,会悄无声息地靠近恒温舱,吞噬周围的声波记忆。它们最怕混合温度形成的“合温音”,但单独的温度音对它们无效。
“快,一起吹‘五合调’!”音谷的笛音已经起调,沉、烈、清、静、涩五股音流再次散开,却比刚才更湍急。冰穗赶紧跟上,尽管手指还在发颤,可当她的生涩颤音融入其中时,失音兽的绒毛突然像被烫到般卷了起来,发出委屈的呜咽。
“就是这样!”音谷的眼睛亮起来,“让它们记住这味道——五颗星球的温度混在一块儿,比任何屏障都管用!”
失音兽退去后,音谷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雷星特有的“音尘”——声波麦开花时收集的花粉,混着守麦人呼出的气息晒干而成。“给共麦种子抹点,”她往冰穗手心倒了点,粉末凉丝丝的,带着股蜂蜜味,“这是雷星的‘记忆粉’,能让它记住今晚的合温音。”
冰穗小心翼翼地把音尘抹在种子的第三片芽上,芽尖的金色突然深了些,像镶了圈金边。她抬头时,看见音谷正对着月光调试笛子,笛身上的星纹在光下流转,忽然明白:雷星的温度从不是孤伶伶的28℃,是五颗星球的声音在声波里撞出的火花,是哪怕吹错了音,也有人笑着把你的颤音织进乐章里的包容。传送光落在暗星时,冰穗感觉像被块温润的玉接住了。这里没有阳光,天空是深紫色的,星星比其他星球亮三倍,每颗星都像块悬在天上的石板。无妄站在片平整的石板广场中央,广场地面刻着巨大的星图,每个星轨交汇处都嵌着块透明的“记忆晶”——里面封存着暗星历代守麦人的温度记录。
“刚好赶上‘星汇时刻’,”无妄的声音比冰穗想象中温和,他指着星图中心的凹槽,“把种子盒放这,星轨会自动给它‘降温’到15℃。”
暗星的恒温舱是块掏空的巨大石板,舱壁上刻满了细小的刻度,从37℃一直降到4℃,每个刻度旁都刻着个名字。“这是‘温脉’,”无妄用指尖划过刻度,“每个守麦人离开前,都会把自己最后的体温刻在上面。你看,我爷爷刻在15.2℃,我父亲是14.8℃,到我是15℃——暗星的温度,其实是守麦人用一生的体温磨出来的准头。”
冰穗把种子盒放进星图凹槽,凹槽里立刻升起层透明的膜,膜上浮现出五颗星球的温度曲线:锈星的线最稳,像根拉直的银线;火星的线起伏最大,像跳跃的火苗;雷星的线像串连续的波浪;冰星的线最平缓,却始终没断过;而自己带来的27.2℃线,正慢慢和它们缠在一起,变成条五彩的绳。
“暗星没有阳光,”无妄递给冰穗块冰凉的石板,上面刻着朵小野花,“守麦人靠‘忆温石’取暖——把其他星球的温度记在石头上,摸一摸,就像去拜访过他们一样。”
夜里,冰穗被一阵细微的“咔嗒”声吵醒。她走出恒温舱,看见无妄正跪在星图旁,用把小凿子轻轻敲击记忆晶。“在补‘温脉’,”他头也没抬,凿子下的晶面泛起涟漪,“去年锈星的石穗寄来新的温度记录,得刻进去,不然星轨会记错数。”
冰穗凑过去看,记忆晶里,石穗的37℃线旁多了个小标记——是颗麦饼的图案。“每个标记都有故事,”无妄的凿子停了停,“这个是石穗说,他烤麦饼时,焰苗总爱抢着尝第一口,温度会比平时高0.5℃。”
突然,星图边缘的一块记忆晶突然暗了下去,无妄的脸色沉了沉:“是‘冷蚀虫’,它们专吃温度记忆晶。”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冰星的“冰绒”——记忆河底的水草晒干而成,“撒点这个,它们最怕冰星的清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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