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去食巷出摊,隔不了多一会,排到跟前买早饭的太学生们,就要聚在一起,小小声地用“宋摊主,我跟你说一个秘密!”的口吻,给宋妙描述一回天子下降时候,如何在邓祭酒歪打正着地特意指引之下,吃到馊馒头的情形。
“陛下吃的那一盘子馒头是我买的!”
“哎嘿,祭酒面前的鸭鹅馒头是我放的——我前次吃到那个鸭肉馒头,当场就吐出来了,总算给他也尝一尝,叫他不管事!嘿嘿!”
“放得好啊——也不晓得他回去之后,有没有肚子疼!”
“嘘,嘘,小声点,别给人听了去!”
“怕什么,此等壮举,正要给旁人都晓得,我好扬名哩——君不见那韩砺?”
“正是,邓祭酒便是知道了,也不好意思跟咱们下头学生计较吧?那他成什么了?不过还是不要传扬的好——便是他不给你穿小鞋,夫子记了你的名字,提问时候,多点你起来回答几次……”
“啊……”
再说那贾常怎样被查,如何给移交大理寺,新到任官人怎样叫膳房征询上下师生意见。
“膳房叫斋长问我们建议,日后外采哪家馒头,我喊了三百声要‘宋记’!”
“我两只手都举了,还是站起来举的!要不是腿脚不能算进去,我都想把脚给举过头去!”
“我拿着文书,到处找同斋联名签字,听得说是要采买‘宋记’馒头倡议书,大家签的那叫一个火急火燎——每月发贴补时候,都没有那么积极过!”
“那必须的!名字早签晚签,贴补都会发,可要是交得太晚,影响了进度,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宋记的馒头了!”
“你不晓得,那贾官人被押出去的时候,从教舍到大门口那一段路,走得跌了七八跤,吓得脚都站不稳了,我看得只想给他拍掌,叫他摔得重些——活该!”
类似话语,两天不晓得多少轮听下来,宋妙早对太学因馒头而生出的一应情况了解甚详。
因早得了陈夫子提醒,知道曹夫子正在后头使力,虽不晓得对方怎的做成的,又用了什么法子,最后牵扯如此之大,居然做成,顺带还换了一个国子监丞,整改了膳房,让学生们一日三顿,总算能吃得好些,宋妙即便不好细问,也不妨碍实在佩服。
此时难得对方翘着胡子上门要吃肥肉,她一口就答应下来,又把前次那一布兜铜钱给提了出来,欲要归还。
曹夫子不住摆手,怒道:“给你的!我买馒头的钱,丁是丁、卯是卯,你退回来算什么!”
死活不肯收。
临走前,他特地又交代道:“明日若是能有肉,那肉,我能不能比旁人都多吃一口肥的——要比老陈还多一口!”
曹夫子说完,盯着宋妙答应了,方才扬着头,背着手,慢吞吞爬上了马车车厢,回头摆着手,窃笑着溜了。
送走了曹夫子,宋妙才转回前堂,程二娘就迎了过来,问道:“娘子,明日太学膳房多了许多馒头单子,又有曹先生想吃肥肉,要不要我让人去同申屠户说一声,明天多进些好肉?”
又拿了张单子过来,问明日食材是否如是采买。
宋妙接过来一看,那程二娘不用自己交代,已经早早按着从前做馒头的肉菜配比如数增补,做了调整。
几个月下来,程二娘已经能辨认简单文字,算起账来,也清楚得很。
眼下这一份采买清单,虽然做起来并不怎么难,但食肆里的活都是这样一桩一桩小事积累起来的,只要做事的人样样都能想到提前一步,那么所有活计就不会手忙脚乱。
她先夸了一句,才又道:“我想着今次太学不同旁的地方,其余单子都是做早饭,太学其实也做午饭——咱们若是分成两趟做、两趟送,人手挪不挪得开?就是自己得多费些力。”
京城中原之地,早中晚三顿都吃馒头、炊饼、面条的人,不在少数。
今次太学采买的数量不少,宋妙特地问过,膳房是预备分为早上、中午两顿供应的。
早上多供夫子、学官们,叫他们能睡个好觉,到得晚了,也不至于没得吃,中午时候则是多供一众学生。
学生们中午来买馒头,就会顺着把其他吃食一并在膳房买了——对于太学膳房而言,给学生改善伙食自然重要,想办法让自己做的东西全部卖出去,却是更紧要。
程二娘跟着宋妙日久,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娘子是怕馒头捂久了,味道不及刚出笼的好?”
宋妙点头应是,又道:“咱们小本生意,本就是全靠口碑,好不容易如今口碑起来了,更要小心护着才是。”
“娘子说得是!我一会就同大家伙说说,太学这一头分两批、按着时辰做——从前单子不多的时候,娘子宁愿少挣、不挣,都要雇车去送,就为了不失了好口味,而今单子这样大,太学上下那许多人,要是吃得不好,往日天天出摊得回来的脸面,就全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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