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会见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旧家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单向玻璃外,监控红灯规律地闪烁。玻璃内,柳征穿着灰色的囚服,坐在固定的椅子上,手脚戴着械具。他比几个月前庭审时看起来更瘦了些,颧骨突出,但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漠,仿佛他并非身处囹圄,而是在旁观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吕凯坐在他对面,没有寒暄,开门见山:“柳征,我们需要你的配合。关于‘净罪者’。”
柳征抬起眼皮,目光在吕凯脸上停留片刻,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吕警官,我以为我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判决也下来了。”
“你的案子是结束了。”吕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但‘Clean World’论坛,那个教给你酶清洁剂配方、评论你作品‘不够艺术’的暗网导师,他可能没有结束。现在发生的失踪案,手法、理念,甚至某些技术细节,与你案中有相似之处,也有……进化。他在模仿你,还是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模仿?一伙?”柳征轻轻重复这两个词,像是品味着什么,“吕警官,艺术创作,谈何模仿?顶多是……灵感启发。至于一伙,”他摇摇头,“我习惯单干。干净,利落,没有拖累。”
“但你现在在里面。”吕凯指出,“你的‘作品’被提前发现了。而外面这个,似乎更谨慎,更……有煽动性。他在利用受害者,制造更大的社会影响。他在进行‘连环惩罚’,目标不仅是直接的作恶者,还有沉默者、掩盖者。林小雨,一个被性骚扰的女学生;苏晓,一个撤稿的记者;王文瀚,一个收钱闭嘴的总编。还有陈建华那种人渣。这听起来,是不是比你单纯的复仇,更符合你那位‘导师’所说的‘让罪恶自己显现’的艺术?”
柳征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叩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听起来……格局是大了点。更像他描述的那种‘社会实验’。”他承认,但随即补充,“但这不代表我认识他,或者知道他是谁。我们只在网上,用加密方式交流过几次。他很谨慎,从不透露个人信息,连声音都没听过,用的是变声器。”
“我们知道他用了变声器,而且很可能是在一台高性能图形工作站上操作的。”吕凯紧紧盯着柳征的眼睛,“你对图形工作站熟悉吗?你用来做建筑设计渲染的那台电脑,是什么配置?”
柳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警方会问到这个具体的技术细节。“图形工作站?当然熟悉。做我们这行,没有好的图形卡和大内存,根本跑不动大型建模和渲染软件。我那台是自己组装的,CPU是英特尔至强,显卡是英伟达的Quadro,电源是海盗船的……”他报出了一串专业型号。
“电源呢?具体型号?”吕凯追问,心脏微微收紧。
“海盗船AX860i,白金认证,全模组。”柳征回答得很流利,这符合他对自己工具了如指掌的性格。
AX860i,与从林小雨录音中分析出的“Delta DPS-750AB”并非同一型号。但这不能排除柳征与“净罪者”通过其他方式共享技术或设备信息的可能,或者“净罪者”使用了不同但类似的设备。
“你认识的人里,还有谁对这类高性能图形工作站,或者对化学、网络技术特别精通?”吕凯换了个方向,“尤其是可能对十年前的铅污染事件,或者对校园性骚扰、媒体**这类社会不公特别愤慨的人?”
柳征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他望向会见室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目光有些飘忽,仿佛在记忆深处搜寻。“我认识的人不多,大部分是同行或者客户。化学……我辅修过,但毕业后接触很少。网络技术,自己琢磨的,为了……工作需要。”他避开了“犯罪准备”这个词。“至于对社会不公愤慨的人……”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吕警官,你觉得我算吗?但像我这样走到极端的,应该不多吧?至少我认识的人里没有。”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自己的“愤慨”和“极端”,又撇清了与当前案件可能的具体关联。他像一块光滑的冰,看得见,却难以抓住实质。
“你申请查看自己案件的电子卷宗,”吕凯突然抛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想核对什么细节?还是……有别的目的?”
柳征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我是被告人,核对案件细节,确保没有遗漏或错误,是我的权利,也是出于对自己‘作品’负责的态度。这有什么问题吗?”
“卷宗文件被植入了木马程序。”吕凯直接摊牌,“你查看时,木马记录了你所有的键盘输入,并发送到了一个加密邮箱。那个邮箱的登录IP,在市图书馆。这和你无关吗?”
一丝真正的、极细微的惊讶从柳征眼中掠过,但旋即被了然取代。“木马?看来……他比我想象的,动作更快,也更……不讲究。”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吕凯解释,“我查看卷宗,只是想确认一些技术细节是否被正确记录。如果文件被动过手脚,那不是我做的。至于他通过这个获取了什么……我不清楚。吕警官,我说过,有些游戏,一旦开始,观众就会入场,演员也会增加。我或许曾是台上的演员,但现在,我更像是一个……坐在特殊席位的观众。舞台上的新戏,我了解剧情大纲,但具体台词和表演,得看新演员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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