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系列 第92章 电子音的来源

市局刑侦支队技术科，此刻是另一个无声的战场。与金茂大厦保险箱的物理谜题、城西工业园废弃厂房的围捕行动并行，这里进行着对声音的解构——试图从那截从老旧手机里恢复出的、林小雨与“净罪者”之间令人不寒而栗的对话录音中，剥离出隐藏于电子变声器背后的真相。

赵永南面前的屏幕上，不再是代码和网络拓扑图，而是被分解成数层的复杂音频波形和频谱图。那段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冰冷、平稳，毫无人类情感的起伏，像是从深渊深处传来的合成回响。普通的变声软件能改变音高、音色，但难以完全抹去背景中的细微痕迹——那些被设备、环境、甚至使用者无意识烙印下的“指纹”。

陈敏站在他身旁，眉头紧锁，目光随着频谱图上跳动的光点移动。她并非声纹专家，但对物证的极度敏感让她直觉这段录音隐藏着关键信息。“他用了很强的降噪和滤波，但有些背景音是嵌入在信号底层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者无法完全剔除。”她低声说。

“没错。”赵永南的手指在轨迹球上滑动，将一段被特别标注的、极其微弱的背景电流声波形放大、再放大，并进行多频段分离和增强处理。“就是这里，这段大约持续0.3秒的、频率在50Hz左右、带有特定谐波失真的低频嗡鸣。非常微弱，几乎被主信号淹没，但它的形态很特殊。”

屏幕上，被增强和分离后的电流声波形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带有轻微不规则波动的锯齿状形态。赵永南调出内部数据库，开始与已知的各种电子设备电源适配器、变压器、稳压器等产生的交流电噪声波形进行比对。

“50Hz是市电标准频率，但不同品牌、型号、新旧程度、甚至负载状态的电源设备，产生的电磁噪声‘指纹’会有细微差别，主要体现在谐波成分、波形稳定度、开关频率干扰等方面。”赵永南一边解释，一边快速筛选着比对结果。

数据库飞速滚动，排除一个又一个常见的通用型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里等待消息的吕凯、刘冰等人心急如焚，但技术科里只有机器运行的低鸣和赵永南偶尔点击鼠标的脆响。

突然，屏幕上的比对进度条停住，一个匹配度高达92%的波形样本被高亮显示出来。

“找到了！”赵永南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这个特定形态的50Hz电源噪声，匹配数据库中的一款型号——‘Delta Electronics DPS-750AB’，一款额定功率750瓦的高效率服务器/图形工作站专用电源。这款电源以其高负载稳定性、低纹波噪声和特定的电磁兼容性设计着称，常用于需要长时间高负荷运算的领域，比如三维动画渲染、科学计算、高端图形设计、以及……某些专业的化学模拟或数据分析工作站。”

图形工作站电源！这与之前从“净罪者”可能使用的变声软件运行环境推测（图形工作站）再次吻合！而且，指向了更具体的设备型号。

“能根据这个电源型号，进一步缩小范围吗？”陈敏立刻问，“比如，这款电源通常用于哪些品牌的图形工作站？或者，本市哪些单位、公司、个人用户可能大量采购或使用这类设备？”

“可以尝试。”赵永南调出采购记录和公开的产品配置数据库，“‘DPS-750AB’是一款比较专业的组件，通常不会出现在普通家用或办公电脑上。它常见于戴尔Precision、惠普Z系列、联想ThinkStation等品牌的高端图形工作站机型，也用于一些自己组装高性能计算机的用户。要追踪具体设备很困难，但我们可以结合其他线索。”

他快速操作，将这款电源型号的常见应用场景，与之前案件线索中涉及的技术背景进行交叉比对：柳征（建筑设计师，使用图形工作站进行设计）、城西工业园（可能有企业使用图形工作站进行化学模拟或工业设计）、图书馆公共电脑（虽然非图形工作站，但“净罪者”可能在其他地方使用自己的设备进行主要操作）……

“还有一点，”赵永南补充道，调出音频频谱的另一处细节，“在电子音开始前约0.1秒，有一个极其短暂、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频谱显示是一个宽频的瞬时脉冲。这很像是继电器开关动作、或者某些专业音频接口、加密通话设备启动时产生的电信号冲击音。结合高功率图形工作站电源的噪声，可以推测，录音时，‘净罪者’很可能是在一个配备了专业声卡或加密通讯模块的高性能图形工作站前进行操作，并且设备可能处于高负载或特定工作状态。”

一个画面逐渐清晰：“净罪者”坐在一台高性能图形工作站前，电脑连接着专业的变声和通讯设备。他利用这台机器处理化学数据（设计神经毒剂？）、进行网络操作（登录暗网、发送指令）、以及与林小雨这样的“目标”进行加密通话。这台机器，可能是他策划和执行“连环惩罚”的核心工具。

“立刻将这款电源型号信息，通报给正在城西工业园进行排查的刘冰他们！”吕凯的声音从内部通讯器传来，背景隐约有警笛和行动指令的杂音，“让他们在搜查废弃电子厂和周边区域时，特别注意寻找可能配备此类高性能图形工作台的场所或痕迹！同时，技术科继续尝试，看能否从录音的其他背景杂音中，提取到更多环境信息，比如可能的键盘敲击声、风扇声、甚至远处模糊的环境音！”

电子音的来源分析，像一道精准的手术刀，划开了“净罪者”高科技伪装的外壳，露出了其依赖于特定专业设备的“技术内核”。虽然还未直接指向具体的人，但却将搜查范围从模糊的“有化学和电脑技能”，进一步聚焦到了“拥有或能频繁使用特定型号高性能图形工作站及相关专业设备”的个体或场所。

这对正在城西工业园进行突击行动的队伍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也为后续的深入调查指明了更具体的方向。技术对抗的复杂性，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其穿透迷雾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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