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里,时间仿佛被粘稠的夜色和未解的谜团拖慢了脚步。墙上的时钟指针不紧不慢地走向凌晨一点,但围坐在会议桌旁的几人,脸上没有丝毫困意,只有一种被高度紧张和沉重思绪撑开的、不正常的清醒。吕凯、刘冰、陈敏、赵永南,四个人像四座沉默的孤岛,被桌上摊开的案件材料、白板上错综复杂的线索图,以及柳征那句幽灵般回荡的“演员不只一个”连接在一起,共同漂浮在一片名为“Clean World”的黑暗海域之上。
“柳征的‘导师’最后那句话,”赵永南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疲惫但专注的脸上,“‘真正的艺术,是让罪恶自己显现。’ 结合我们目前掌握的关于林小雨案、记者案、总编威胁事件的所有线索,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推测。”
他操作电脑,将几份关键材料并排显示在投影幕布上。左边是林小雨日记最后那页的照片,那句“惩罚的方式,是让他们永远记住”被高亮标出。中间是记者失踪前收到的匿名信照片,背面打印的“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同样醒目。右边是总编收到的铅超标矿泉水照片,以及瓶身上那张打印字条的特写。
“这三起事件,针对的对象——陈建华(性骚扰、偷拍、权力压制)、记者(撤稿、沉默)、总编(收钱闭嘴、压制报道)——都可以归为柳征案中提到的‘隐瞒真相、助长不公’的类型。但惩罚的方式,与柳征简单直接的物理消灭完全不同。”
赵永南用激光笔指向林小雨案的区域。
“陈建华,我们查出了他的罪行,他身败名裂,面临法律严惩。但林小雨失踪了。灰衣男人带走了她,现场留下了指向陈建华的证据(后备厢的头发、血迹反应),但林小雨本人,生死不明。这像不像……用受害者(林小雨)的‘消失’和可能遭遇的不测,作为催化剂,来引爆陈建华隐藏的罪恶,让他的丑行在舆论和法律双重压力下彻底曝光?林小雨在这里,既是受害者,也可能……被动地成为了‘惩罚’陈建华这个‘作品’中最关键、也最令人揪心的一环。她的‘消失’,极大地放大了陈建华罪行的恶劣程度和公众的愤怒。”
激光笔移向记者案。
“记者,当年撤稿,内心有愧。他收到匿名信,提醒他曾经的‘沉默’。然后他失踪了,同样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他的‘失踪’,本身就是对他当年‘失声’的一种极端讽刺和‘惩罚’。同时,他的失踪,必然会让人们重新关注他当年撤掉的那篇报道,关注报道背后被掩盖的性侵案,关注施加压力让他撤稿的力量。这同样是在‘让罪恶自己显现’——通过制造一个新的、与旧罪紧密关联的‘失踪’事件,来撬动被尘封的真相。”
最后,激光笔指向总编的部分。
“总编,十年前收钱闭嘴,十年后再次压下污染报道。他收到的是‘预告’——一瓶象征着他当年默许的污染的铅超标水。这不是直接的伤害,而是心理上的极致压迫和警告。是在告诉他:你掩盖的事,我们记得。你喝下的‘脏水’,味道如何?下一个,会不会是你?这是在用恐惧,逼迫他面对自己过去的罪,甚至可能期待他在恐惧中做出某种反应——比如,主动站出来揭露?或者,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崩溃?”
刘冰听着,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所以,你的意思是,灰衣男人,或者说他背后的‘净罪者’,在进行的是一种……更‘高级’、更‘艺术’的犯罪?他们不直接杀人,而是设计精巧的‘局’,利用受害者、制造失踪、发送威胁,来达成‘引爆旧罪’、‘引发关注’、‘制造恐慌’、甚至‘倒逼反思’的目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呼应那个狗屁论坛‘让罪恶自己显现’的‘艺术’标准?”
“很可能是这样。”陈敏低声接口,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面前一份报告纸的边角,“柳征的案子,虽然手法精密,但在他们看来,可能过于‘直白’和‘个人化’了,引发的更多是对凶手本人遭遇的同情或对受害者过往的争议,社会层面的‘系统性反思’不足。而现在这个‘净罪者’的手法,更隐蔽,更善于利用舆论和心理,更针对‘系统性沉默’和‘共犯结构’。造成的动荡和思考,可能更深,也更符合他们那种扭曲的‘社会实验’目的。”
吕凯一直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扫过幕布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字句和图片,脑海中飞速串联着所有的信息。柳征的暗示,论坛的碎片,灰衣男人的疤痕,李浩的跑腿任务,比特币的流向,慈善机构的回应……
“模仿……”吕凯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但不仅仅是模仿。是升级,是迭代。”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净罪者”三个字下面,重重地划了两道线。
“柳征是第一个‘作品’,是1.0版本。暴力复仇,个人执行,物理清除。‘导师’评价:技术完美,艺术性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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