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技术科办公室,深夜。这里的气味与走廊、审讯室、甚至吕凯的办公室都不同,是一种混合了服务器风扇运转的低频嗡鸣、精密仪器待机的电子气息、以及无数连接线和设备外壳散发出的、微弱的塑料与金属味道的独特空间。光线被调得很暗,只有几块巨大的显示屏散发着冷色调的光,照亮了赵永南专注而略带疲惫的脸。
“无迹湮灭案”的卷宗归档工作已接近尾声。物证、报告、口供、影像资料……所有在物理世界和纸质文件上留下的痕迹,都需要被转换成标准化的数字格式,录入内部系统,并按照严格的目录结构进行存储和备份。这是一项枯燥、繁琐、却至关重要的工作,确保未来的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能准确地调取、还原案件的每一个细节。
赵永南是这份工作的最后一道闸门。他需要确保所有电子文件完整、无损坏、无遗漏,并且进行最终的数据清理和冗余检查。此刻,他面前的三块屏幕上,分别显示着柳征个人电脑硬盘的镜像文件目录树、柳征自建房搜查到的电子设备(包括那个外接硬盘和几部旧手机)的数据恢复记录,以及从柳征云服务器服务商那里获取的最后几个月的完整访问日志。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旁边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让他精神稍微集中了一些。他正在进行交叉核对,确保从不同来源获取的数据在时间线和关键文件上没有冲突或缺失。这项工作他已经连续进行了十几个小时,眼睛干涩,大脑因为长时间处理海量信息而有些麻木。
鼠标滚轮无声地滚动,屏幕上的代码、文件名、时间戳流水般滑过。大部分内容都已经反复检查过,与案件核心直接相关——合成笔记、实验数据、结构图纸、购买记录、网络搜索历史、智能家居日志……一切都指向那个冰冷、精密、长达十年的复仇计划。
就在他准备关闭云服务器日志文件,进行最后的总体验收时,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异常,像平静水面下偶然闪过的一丝不和谐涟漪,吸引了他近乎本能的注意力。
在柳征云服务器近半年的访问日志中,绝大多数的登录IP都来自本市,对应着他的住宅、办公室、甚至可能用手机热点登录的地点。时间分布也符合他的生活和工作习惯。但赵永南的眼睛,却牢牢锁定在三个特定的时间戳,以及它们后面跟着的IP地址上。
这三个IP地址,不属于国内任何一个常见的服务商段。它们经过初步查询,显示是位于境外的虚拟专用服务器(VPS)地址,分别注册在荷兰、新加坡和巴拿马,都是那种付费即用、几乎不留真实信息的“隐身”服务。这本身并不绝对异常,有些技术人员或对**敏感的人会使用VPN或代理服务器访问自己的云存储。
异常在于时间点。
赵永南迅速调出另外两份文件——柳征电脑硬盘中神经抑制剂第七次改良实验数据的最后修改时间,以及外接硬盘中那辆改装电动货车三维设计图的最终完成日期,还有从网络购物记录中推断出的、订购最后一批仿生皮肤手套材料的大致时间。
他将这几个时间点,与那三个境外IP登录云服务器的时间戳,放在同一个时间轴上。
高度吻合。
第一次境外登录,恰好发生在神经抑制剂第七次改良实验数据最终定型、并上传到云服务器进行备份的前两天。第二次,在货车设计图完成并上传的当天凌晨。第三次,则在手套材料下单后不久,柳征的云服务器上出现了数个以“防护”、“贴合”为关键词的加密文件夹。
三次登录,持续时间都不长,大约十几到二十分钟。登录后,有少量的数据下载和上传记录,但文件路径和名称都经过加密,在日志中只显示为一串无意义的字符。而在这三次登录之后,柳征本地的相关文件,都出现了细微但关键的修改或补充——实验数据中某个参数的微调注释,设计图中某个连接结构的优化,以及一个关于手套处理液配比的补充文档。
就好像……有人在远程“审阅”或“指导”他的关键步骤,并给出了某种“建议”。
赵永南的后背,慢慢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之前所有的调查重心都放在柳征个人和直接的物证上,这种隐藏在正常访问日志背后、频率极低、但时机精准得可怕的“外来接触”,被忽略了。
他立刻尝试追踪这三个境外IP。不出所料,VPS提供商回复模糊,以用户**和服务条款为由,拒绝提供进一步信息。IP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消失无踪。
但这三次登录,在云服务器的访问记录中,留下了另一个痕迹——用户代理字符串。虽然可以被伪造,但其中一条记录里,包含了一个特定版本、较为冷门的开源远程桌面客户端的标识符。这个客户端有个特点,会在本地缓存极少量的、关于远程服务器类型的识别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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