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第一审讯室,上午十点。空气里弥漫着旧地毯、消毒水、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神经紧绷的压力。没有窗户,四壁是吸音材料,头顶是无影灯,惨白均匀的光线从各个角度洒下,消除了一切阴影,也消除了被审讯者试图隐藏的任何一丝微表情。
柳征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铐在身前横档上。他换上了看守所提供的灰色号服,布料粗糙,尺寸不合身,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但他坐姿依旧端正,后背笔直,没有靠在椅背上。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熬夜和缺乏洗漱的痕迹,但眼神却比清晨在家中时更加清明,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吕凯和刘冰坐在他对面的审讯桌后。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连接着打印机和录音录像设备。旁边摊开着厚厚的物证照片和文件。陈敏和赵永南没有进来,他们在隔壁的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随时准备提供技术支持。
从被押解回市局,到体检、登记、暂时羁押,再到此刻被提审,柳征始终保持沉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与律师联系(警方已按规定通知)。他像一台进入待机状态的机器,只等待某个特定的启动指令。
“柳征,”吕凯开口,声音平静,打破了审讯室令人窒息的寂静,“知道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吗?”
柳征的目光缓缓聚焦在吕凯脸上,停顿了两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知道。”
“说说看。”刘冰按捺不住,语气生硬。
柳征的视线转向刘冰,又移回吕凯,仿佛在确认谁是主导。他没有直接回答刘冰,而是看着吕凯,用一种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彩的语调,开始了他的陈述:
“从周永康开始,到王磊,再到张明远。一共三个人。用了大约半年时间。他们现在,在城西那个废弃化工厂的改造工地里,具体位置是原3号车间东南角的承重柱,编号B-7。周永康和王磊在相邻的两根柱子,张明远在B-7。张明远被发现是个意外,我原计划是三年后,等那里完全改建完成,再制造一起‘施工事故’让骸骨被发现,那样舆论效果会更好。”
他的声音平稳,语速适中,就像在描述一个已经完成的项目施工总结。没有开场白,没有铺垫,直奔核心,清晰、准确、冷酷。
吕凯和刘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预料到柳征可能会认罪,但没料到他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始——主动、详细、甚至带着一种“项目汇报”式的精确和“专业”。
“你是怎么做到的?”吕凯问,引导他继续。
柳征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在回忆具体的操作步骤。
“规划阶段, 大约十年前开始。父亲去世后,我确定了目标。我需要具备相应的能力。我用五年时间,系统学习了建筑结构、土木工程(为了理解承重和改造)、有机化学与毒理学(为了制造工具)、基础电子和安防知识(为了规避监控)、以及反侦察的基本原理。同时,我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和记录他们三人的生活习惯、工作规律、社会关系、出行路线。建立模型。”
“准备阶段, 三年前,我建立了地下实验室,开始神经抑制剂的合成与改良。一共进行了七次主要改良,最终版本代谢时间36小时,神经麻痹效率满足要求,无痛感阈值理想。同步进行的,还有酶清洁剂的配方试验,目标是快速分解生物痕迹。同时,我开始接触目标,以建筑咨询的名义获取信任,并利用监理身份在关键水泥柱上预留了可开启的入口,使用了特制的密封材料。”
“执行阶段, 半年前开始。顺序是根据他们的日程、监控漏洞的可能性、以及我自身伪造不在场证明的便利性综合评估后决定的。张明远最先,因为化工厂项目他最熟悉,也最容易以‘查看现场’为名约出。王磊其次,他经常出差,酒店环境相对封闭可控。周永康最后,他住所安保最严,但小区线路老化,有定期检修,可以利用停电窗口。”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具体到每个人:”
“张明远: 通过长期在他保温杯内胆微孔中投放神经抑制剂(改良第五版,起效慢,累积效应),使他在预定日期达到临界麻痹状态。当晚,利用城西变电站故障导致的区域性短暂黑暗,用改装过的电动货车(外观喷涂‘市政工程’)将其从办公室带走。货车进入物流园区后,更换车牌,沿预设路线避开主要监控,抵达化工厂。他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无痛感。将其移入预先准备好的B-7水泥柱空腔,使用酶清洁剂处理柱内可能留下的痕迹,然后用密封胶封闭入口,恢复水泥外观。货车返回后立即拆解,主要部件销毁或深埋,底盘留在工具棚,本计划后期处理,但忘了清理一些隐蔽处的生物痕迹。”
“王磊: 手段类似,神经抑制剂通过他常服的保健胶囊替换投放。选择他出差酒店电梯监控故障的时段。利用酒店后巷施工围挡和地下管网检修井转移。运输工具相同。处置地点是相邻水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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