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色将亮未亮,城市笼罩在一片清冷的、泛着鱼肚白的薄雾里。空气吸进肺里,带着凌晨特有的、凛冽的干净味道。凤凰山脚下的公路上,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和一辆技术勘查车,像一群沉默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与周围尚未完全苏醒的寂静融为一体。
吕凯站在头车旁,身上穿着深蓝色的作训服,外面套了件战术背心,但没有明显的警徽。他手里拿着对讲机,目光投向几百米外山坡上那栋灰白色的自建房。房子静静地卧在晨雾中,二楼的窗户一片漆黑,与昨夜他们离开时一样。但此刻,那黑暗里隐藏的秘密,即将被强行揭开。
他身后,刘冰正低声和几个穿着同样作训服的队员确认最后的行动细节,手指在战术板上快速点着,声音压得很低,但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亢奋。陈敏站在技术勘查车旁,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的法医勘察箱,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不时抬手看看表。赵永南则猫在技术车里,对着几块屏幕做最后的信号检查和干扰预案。
“所有人,最后检查装备,通讯静默。”吕凯对着微型耳麦低声道。耳机里传来几声轻微的、表示确认的敲击声。
他手里捏着的,是今天凌晨刚刚由法院紧急签发的、还带着油墨味的搜查令。昨天晚上,当赵永南那份关于“定时器证据”的详尽技术报告,连同陈敏的“心肌毒素报告”、刘冰梳理的“施工记录秘密”和“水泥柱密码”CT分析,被整合成一份超过两百页的证据卷宗,送到副局长和法制科案头时,连夜召开的内部审议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证据链条已经足够清晰、有力,并且环环相扣,指向性明确。柳征的嫌疑,已经从“重大”上升到了“几乎确定”。而定时器证据,直接撼动了其看似最牢固的不在场证明支柱。拖延的风险(证据灭失、潜在的同案犯或下一个受害者)已经远远超过了程序上可能的瑕疵。
“吕队,”赵永南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目标房屋周围电子警戒系统信号活跃,但未检测到屋内明显的人员活动热信号。无线信号特征与昨晚监控模式基本一致,书房电脑处于低功耗待机状态,智能家居中枢在线。建议按B方案,正面敲门,技术组同步准备软性信号压制,防止其触发屋内预设的清除或报警程序。”
“明白。按B方案执行。各小组,准备。”吕凯深吸一口气,清晨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看了一眼刘冰,刘冰朝他用力点了点头。
“行动。”
几道人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公路边迅速散开,借着地形和晨雾的掩护,无声而快速地接近那栋房子。技术组的队员携带设备,从侧后方迂回。吕凯、刘冰带着两名队员,直接走向正门。
乡村的清晨格外安静,只有脚步声踩在碎石和枯草上的轻微“沙沙”声,以及远处早起的鸟儿一两声试探性的啼叫。房子越来越近,灰色的外墙在晨光中显出清晰的轮廓,每一扇窗户都紧闭着,窗帘拉得严实,像一只沉睡的、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知觉的兽。
走到门前的小院外,低矮的栅栏门虚掩着。吕凯抬手,示意暂停。他看了一眼刘冰,刘冰会意,上前一步,并没有粗暴地推开,而是伸手,不轻不重地、但足够清晰地,叩响了那扇深色的实木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传出去很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式感。
几秒钟的等待,像被拉长了许多。房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刘冰再次抬手,这次力度加重了一些:“咚、咚、咚!警察!开门!”
又过了几秒,就在吕凯准备示意技术组准备破门时,门内传来了脚步声。不疾不徐,平稳的,穿着室内拖鞋的“嗒、嗒”声,由远及近。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从里面打开。
门被拉开一道缝,随后完全打开。
柳征站在门内。
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棉质家居服,款式简单,但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有些微的凌乱,像是刚起床,但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他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瓷杯,杯口冒着袅袅的热气,飘出咖啡独有的焦苦香气。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迎接一个普通的早晨,或者一位预约来访的客人。
他的目光扫过门外全副武装的吕凯、刘冰等人,在吕凯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微微颔首,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刚睡醒的微哑:
“早,吕警官。”他侧了侧身,让开进门的路,动作自然,“需要我配合什么?”
他的平静,近乎诡异。没有惊讶,没有慌乱,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打扰的不悦。就像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根本引不起他情绪的任何波澜。
吕凯迈步走进屋内。一股混合了木头、书籍、以及极淡的咖啡和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极其简洁,近乎性冷淡风格,每一样东西都摆在最合理的位置,干净得一尘不染,像设计师的样板间,而不是有人常年居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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