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暗影翻书
戌时三刻,兰院里寂静无声。
白日里锦绣堂的风波,在朱廷琰亲自去了趟顺天府后,总算暂时平息。封条撤去,官差退走,但铺子里的药材和账册仍需“查验三日”。这结果不算圆满,但至少保住了铺子,也未让李氏彻底得逞。
清辞站在书斋的多宝阁前,手里举着一盏琉璃灯。昏黄的光晕洒在那些樟木箱上,光影摇曳。她盯着第三口箱子——那口装着生母医书和徐院使手札的箱子。
箱锁完好,细发丝也未曾断裂。
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这是一种近乎直觉的异样感。这些医书她虽未日日翻看,但摆放的位置、卷册的顺序,她记得清清楚楚。此刻,最上层那本《妇科辑要》的书角,似乎比她记忆中更突出了一些;旁边那套用蓝布包裹的《徐氏手札》,布角的褶皱方向也略有不同。
清辞放下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她前几日按古方调配的“显尘粉”,原是用来检查器物表面是否有肉眼难辨的污渍,此刻却有了新用途。
她将淡灰色的粉末均匀撒在箱盖边缘和锁扣处,然后凑近,借着灯光细细查看。
粉末沾附处,显现出极淡的指印痕迹——不止一处,且大小不一。箱盖左侧边缘有两个清晰的拇指印,锁扣旁有食指与中指的压痕,甚至在箱体侧面的雕花凹陷处,也沾了些许粉末。
有人开过这个箱子。而且手法相当小心,试图还原一切,却忽略了会在光滑漆面和金属锁扣上留下皮脂痕迹。
清辞的心沉了下去。她点燃一支线香,将香头凑近那些指印。在热气熏蒸下,指印痕迹变得更明显了些——能看出其中一枚拇指印的螺纹不完整,边缘有细微的破损。
不是她身边任何一个人的手。紫苏、绿萝、乃至粗使丫鬟的指印她都暗中比对过。府中派来的那些下人更不可能——她们连这间书斋都进不来。
是外来的高手。
清辞迅速清理掉粉末痕迹,打开箱子。她将医书和手札一本本取出,在灯下仔细检查。书页没有缺损,夹层中的几张秘方纸笺也还在,但有几本书的书脊线有轻微的松脱——那是被人快速翻页时造成的。
对方在找什么?是具体的药方?还是某本特定的手札?
她翻到那套蓝布包裹的《徐氏手札》。这是生母留下的最珍贵的遗物,共三册,记录了徐院使毕生研究的心血,其中不乏一些宫廷秘方和疑难杂症的治法。
清辞的目光落在第二册的封面上。那里有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水渍痕迹,呈圆形,大小如铜钱——像是有人翻阅时,手指沾了水或汗,不经意按在了上面。
她凑近细闻,有极淡的茉莉头油气味。
女子?
清辞眉头紧锁。能潜入兰院书斋,避开所有耳目翻找医书的女子……会是李氏身边的人,还是张氏?抑或是齐王府派来的?
她将医书重新收好,这次没有放回原箱,而是分开藏匿——一部分混入妆奁底层的夹层,一部分塞进床榻暗格,最关键的几页秘方,她誊抄了一份,原件则用油纸包裹,藏在了院中那株老梅树的树洞里。
做完这一切,已近亥时。
窗外风声渐紧,吹得窗纸簌簌作响。清辞吹熄了书斋的灯,却没有回寝室,而是站在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
白日里朱廷琰说,那纸条是他送的。他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西角门之约,究竟是要告诉她什么?
正思量间,外头忽然传来极轻的叩门声——三短一长,是约定的暗号。
二、夜半私语
来的是墨痕。
他一身夜行衣,几乎融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在阴影中亮得惊人:“世子妃,世子请您过去一趟。书房。”
清辞没有多问,披上斗篷,跟着墨痕悄无声息地出了兰院。墨痕对府中的巡逻路线和换岗时间了如指掌,领着她在阴影和回廊间穿梭,避开了所有耳目。
朱廷琰的书房在府邸东侧,名为“慎思斋”,离主院有一段距离,相对僻静。此刻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朱廷琰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书,脸色在昏黄灯光下更显苍白。
见清辞进来,他放下书,示意墨痕守在门外。
“坐。”他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又推过一个手炉,“暖暖手。”
清辞坐下,将冰凉的双手拢在手炉上,开门见山:“我的书斋被人翻过了。医书。”
朱廷琰并不意外:“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晚。对方很小心,几乎没留下痕迹,但我用了些法子,还是看出了端倪。”清辞看着他,“世子早知道会有人打医书的主意?”
“猜到。”朱廷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推到清辞面前,“你看看这个。”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徐氏手札在沈女处,齐王欲得。”
字迹与之前那枚蜡丸里的纸条完全不同,更潦草,像是匆忙写就。
“这是三日前,我在齐王府的暗桩冒死送出的消息。”朱廷琰声音低沉,“齐王不知从何处得知,你生母是徐院使的弟子,手札在你手中。他正在暗中搜罗当年太医院案的旧人,想要还原徐院使研究过的一种秘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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