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绫如雪
偏院的厢房里,沈清婉挂在房梁上。
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海棠红织金缎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烧伤处涂了厚厚的药膏,却仍能看出那狰狞的疤痕。白绫勒进脖颈,舌头微微吐出,眼睛半睁着,空洞地望着房顶。
王氏扑到尸体旁,凄厉的哭喊几乎掀翻屋顶:“婉儿!我的婉儿啊——”
她伸手去抱女儿,却被墨痕拦住:“夫人,现场不能动。”
“滚开!”王氏疯了一般撕打墨痕,“那是我的女儿!我的婉儿!”
清辞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搅。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沈清婉死得太过……刻意。
那身红得刺眼的衣裳,那精心梳理的发髻,还有……清辞目光落在梳妆台上。胭脂水粉摆得整整齐齐,一面铜镜擦得锃亮,镜前还放着一支金镶玉的簪子——那是王氏去年送给沈清婉的生辰礼。
一个决意自尽的人,会有心思打扮得如此齐整吗?
“沈福,”清辞转头,“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福脸色苍白:“辰时三刻。伺候的丫鬟送早膳,敲门没人应,推门就看见……老奴已经派人去报官了。”
报官?清辞眉头一蹙。沈清婉虽是自尽,但涉及沈家内宅,报官只会将事情闹大。
“先别声张。”她吩咐道,“墨痕,你看如何?”
墨痕已检查完尸体,低声道:“确实是自缢。脖颈勒痕符合,无其他外伤。死亡时间……大约在寅时到卯时之间。”
寅时到卯时,正是天将亮未亮,府中最寂静的时候。
“昨夜谁当值?”清辞问。
一个粗使婆子战战兢兢上前:“是、是老奴……但二小姐说心烦,不让在门外守着,老奴就去耳房歇着了……”
清辞看向王氏。
王氏此时已哭得脱力,瘫在沈清婉尸体旁,眼神涣散。她听见清辞的问话,猛地抬头,眼中爆出怨毒:“是你!沈清辞!是你逼死了婉儿!”
清辞平静地看着她:“母亲何出此言?”
“若非你抢了她的婚事,若非你让她嫁给孙家做填房,她怎么会想不开!”王氏嘶声道,“你就是杀人凶手!”
这话说得诛心。
周围的下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作声。
清辞却笑了,笑意冰凉:“母亲,大姐为何自尽,您心里清楚。昨夜西跨院那把火,是她自己放的。她宁可用苦肉计,也不愿嫁去孙家。今日悬梁,不过是一时冲动,或是……有人逼她。”
王氏脸色一白:“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查一查就知道了。”清辞看向墨痕,“墨侍卫,烦劳你检查一下屋子,看有没有可疑之物。”
墨痕领命,在屋内仔细搜查。片刻,他在床榻的褥子下,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信纸泛黄,字迹潦草,是沈清婉的笔迹。
清辞接过,展开。
信不长,只有寥寥数行:
“女儿不孝,累父母蒙羞。此生已无望,唯求一死。孙家婚事,女儿宁死不从。王氏一门,贪得无厌,将女儿当作棋子,女儿恨极。望父亲明察,勿再受其蒙蔽。不孝女清婉绝笔。”
最后的“绝笔”二字,墨迹洇开,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清辞将信递给沈福:“给父亲送去。”
王氏想抢,被婆子拦住。她死死瞪着清辞,眼中几乎滴出血来。
“母亲,”清辞走近,声音压低,“大姐在信里说,王家贪得无厌,将她当作棋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氏浑身一颤。
“昨夜那场火,烧死了两个丫鬟,伤了三个。”清辞继续道,“大姐的脸毁了,这辈子算是完了。她不甘心,所以今日悬梁,想用自己的死,给王家、给您……最后一个警告。”
她顿了顿:“只是女儿不明白,王家到底逼她做了什么,让她恨到宁死也不愿从命?”
王氏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清辞不再逼问,转身吩咐:“将二小姐的尸身收敛,等父亲定夺。佛堂加派人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她看向王氏:“母亲,大姐已去,您更要保重身体。这段日子,便在佛堂静心礼佛吧。”
这是要彻底囚禁她了。
王氏瘫坐在地,望着沈清婉的尸体,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
那哭声,如夜枭哀鸣。
二、账册之秘
从偏院出来,清辞径直去了账房。
沈家的账房设在东路的慎思斋旁,三间厢房打通,里面堆满了历年账册。两个账房先生正在拨弄算盘,见清辞进来,忙起身行礼。
“三小姐。”
“免礼。”清辞走到主位坐下,“我要查近三年的账目,尤其是大夫人经手的那部分。”
两个账房先生对视一眼,神色为难。
“怎么,有难处?”清辞抬眸。
年长些的账房姓钱,硬着头皮道:“三小姐,大夫人掌家时,有些账目……是单独记的,不在明账上。”
“暗账?”清辞挑眉,“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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