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暗室密谋
正院佛堂内,檀香浓得呛人。
王氏跪在蒲团上,面前供着一尊尺高的白瓷观音像。观音低眉垂目,慈悲庄严,可王氏手中攥着的却是一串黑沉沉的紫檀佛珠——不,仔细看去,那并非寻常佛珠,而是一颗颗刻满细密梵文的小骷髅头,触手冰凉。
“哐当!”
她猛地将佛珠砸在供桌上,白瓷观音晃了晃,险险稳住。
“夫人息怒!”秦妈妈慌忙上前扶住观音像,压低声音,“这尊像可是开过光的,摔不得……”
“开光?开光有何用!”王氏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如裂帛,“佛祖若能显灵,就该让那小贱人暴毙当场!而不是让她攀上魏国公府的高枝!”
秦妈妈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自前日官媒走后,王氏便被沈敬渊变相关在这佛堂里“静心礼佛”,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名义上是养病,实则是怕她再生事端,搅黄了与魏国公府的婚事。
可王氏岂会甘心?
她熬了这么多年,斗倒了一个又一个妾室,才坐稳这主母之位。沈清婉是她精心培养的嫡女,琴棋书画、管家理事无一不精,就等着嫁入高门,为王家、为她自己铺一条青云路。
如今,全毁了。
毁在一个贱婢生的庶女手里。
“老爷呢?”王氏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老爷……今日一早便去了国子监,说是要处理秋闱前的公务,晚膳后才回。”秦妈妈小心翼翼道,“出门前特意吩咐,让夫人安心休养,中秋宴前不必操心府中事务。”
“呵,安心休养……”王氏冷笑,“他是怕我坏了他的好事吧?攀上魏国公府,他这个五品祭酒就能一步登天了,哪里还会在意婉儿的前程?”
她站起身,在佛堂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沉香色裙摆拖过青砖地面,发出窸窣声响。
“那贱人现在在做什么?”
“三小姐……自书房出来后,便一直待在东跨院,闭门不出。老爷拨了两个粗使婆子守在院门外,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秦妈妈低声道,“连周嬷嬷出门取饭食,都要被盘问。”
“保护?监视?”王氏眼中闪过厉色,“老爷这是铁了心要把她送上国公府的婚床了。”
她停下脚步,盯着供桌上跳跃的烛火,忽地笑了,笑声阴冷:“也好。既然老爷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桩婚事,绝不能成。”
秦妈妈一惊:“夫人,那可是魏国公府,宫中都有眼线盯着,若是硬拦……”
“谁说要硬拦?”王氏转身,从佛龛后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漆木盒,打开。
盒内是厚厚一叠信笺,纸色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最上面一封,信封上写着“吾妹玉容亲启”,落款是“兄王崇山”。
王家大老爷,如今的吏部文选司郎中,正五品。
官职与沈敬渊同级,但吏部文选司掌管官员升迁调任,实权远非国子监祭酒可比。
“大哥上月来信,说他有个同年,姓孙,在都察院任监察御史,刚死了原配,正在寻续弦。”王氏抽出一封信,指尖划过字迹,“孙御史虽只是正七品,但都察院那地方,清贵无比,言官风闻奏事,连阁老都要忌惮三分。且他今年才三十有五,前途无量。”
秦妈妈眼睛一亮:“夫人的意思是……”
“婉儿嫁过去,虽是续弦,但也是正经的御史夫人。且孙御史原配只留下一个女儿,婉儿过门若能生下嫡子,地位便稳了。”王氏将信笺放回,盖上木盒,“但孙家门槛高,以婉儿如今‘嫡女’的身份,怕是还差一点火候。”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闪烁:“可若是沈家与魏国公府联姻失败,沦为笑柄,婉儿的身价自然就跌了。到那时,再让我大哥出面说和,孙家或许就会松口。”
秦妈妈听明白了,却更心惊:“夫人是想……搅黄三小姐的婚事?可这谈何容易?老爷那边盯得紧,魏国公府又势大……”
“谁说我要亲自出手?”王氏重新坐回蒲团上,捡起那串骷髅佛珠,一颗颗捻动,“这世上,有的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尤其是那些……曾经被沈家踩下去,如今正憋着一口气,想找机会报复的。”
她闭上眼,脑海中快速闪过几张面孔。
前年因贪墨被沈敬渊弹劾罢官的应天府通判赵文康,他家有个嫡女赵月娥,与沈清婉同岁,原本定了门好亲事,却因父亲被贬而告吹,如今还在闺中蹉跎。
去年与沈家争一处田产,被沈敬渊借国子监人脉压下去的富商钱万贯,他家虽无官身,却富可敌国,最恨官宦仗势欺人。
还有……王氏指尖一顿。
那个被她用计赶出沈家,如今在金陵城外尼庵带发修行的女人。沈清辞的生母,林姨娘。
虽只是个姨娘,但若利用得好,也能掀起风浪。
“秦妈妈,”王氏睁开眼,声音低如耳语,“你亲自出府一趟,去办几件事。”
秦妈妈附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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