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里那清可见底的稀粥和黑黢黖的咸菜,像一盆冰水,将周嬷嬷因沈敬渊到访而升起的一丝希冀彻底浇灭。她捧着食盒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与绝望交织的悲凉。
“小姐……她们……她们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啊!”周嬷嬷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瞬间红了。连最基本的吃食都被克扣至此,这后宅,是真的不留半点活路了。
沈清辞看着那碗粥,目光沉静如水,并未如周嬷嬷那般激动。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哭泣更是软弱的表现。王氏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辣。这恰恰说明,她那日的“梦呓”和父亲突如其来的探视,真正触动了王氏敏感的神经,让她感受到了威胁,所以要用这种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加速她的消亡。
“嬷嬷,慌什么。”沈清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周嬷嬷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们越是这样,越说明她们急了,也说明我们的路走对了。”
她示意周嬷嬷将食盒放下。“这点东西,喂鸟都不够。但我们不能饿死。”她的目光转向窗外纷飞的雪粒子,眼神锐利如刀,“李婆子那边,必须尽快有结果。”
这是她们眼下唯一的突破口。
周嬷嬷用力抹了把眼睛,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去浆洗房转转,看看有没有机会。”
雪天路滑,浆洗房的活计比平日更重,仆妇们抱怨声不断。周嬷嬷揣着沈清辞给的一小包用普通药材配制的、对外宣称是“土方”的止咳散,悄悄找到了正在用力捶打衣服的李婆子。
李婆子眼圈乌黑,面色憔悴,显然还在为儿子的病忧心。见到周嬷嬷,她如同见了救星,连忙将人拉到避风的角落。
“周姐姐,可是……可是有消息了?”李婆子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道,眼中满是期盼。
周嬷嬷点点头,将那小包药散塞进李婆子手里,低声道:“那老郎中脾气怪,不肯进城。这是他根据你之前说的症状,给的药散,说是先试试,若是对症,咳嗽能缓些。他交代了,用温水调服,一日两次。”
李婆子接过药散,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双手合十,不住念叨:“多谢周姐姐!多谢那位老先生!”
“你也别急着谢。”周嬷嬷按住她的手,神色凝重,“这药散只是试试,管不管用还两说。另外……老姐姐,有件事,还得请你帮个忙。”
李婆子此刻对周嬷嬷感激涕零,连忙道:“周姐姐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周嬷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愁苦之色:“不瞒你说,我们小姐那边……唉,今日送去的晚膳,就只有小半碗清粥,连点油花都没有。小姐病成那样,如何能扛得住?我这心里……我这心里跟刀绞似的……”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情真意切。
李婆子闻言,脸上也露出同情和愤慨之色。她虽在底层,但对府中几位小姐的境遇也有所耳闻,尤其三小姐,无依无靠,如今更是……她压低声音:“夫人那边……也未免太……”
“嘘!”周嬷嬷连忙制止她,左右看看,才用气声道:“这话可不敢乱说!我只是想……妹子你在浆洗房,每日接触各院的人多,路子也广些。能否……能否想办法,帮我们弄点实在的吃食?不拘好坏,能填肚子就成!价钱……我们按市价给,绝不让妹子你为难!”
说着,周嬷嬷从袖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正是沈清韵送来的那批银子中的一部分,悄悄塞到李婆子手里。
李婆子捏着那尚带体温的碎银,又看看手里的药散,再想想病中的儿子和周嬷嬷主仆的惨状,一股同病相怜的义气涌上心头。她咬了咬牙,将银子紧紧攥住:“周姐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浆洗房每日里浆洗各院的衣物,有些体面的丫鬟婆子,偶尔也会私下里托我们从外面带些东西,我有门路!明日,最迟后日,我想法子给你们弄点米粮和耐放的菜蔬进来!”
李婆子果然没有食言。第二日傍晚,天色擦黑,风雪稍停,她便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用旧布盖着的篮子,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沈清辞的小院。
篮子里是半袋品质尚可的粳米,一小罐猪油,几条风干的咸肉,还有一小包珍贵的红糖和几块老姜。东西不算多,但对于濒临绝境的沈清辞主仆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多谢李嫂子!”周嬷嬷接过篮子,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又要掏钱。
李婆子却拦住了她,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喜色:“周姐姐,快别!这钱够了!而且……而且我还要谢您!您给的那药散,我家小子昨晚和今早各服了一次,咳嗽竟真的轻了不少!能睡个安稳觉了!您可是救了我儿的命啊!”她说着,就要给周嬷嬷行礼。
周嬷嬷连忙扶住她,心中对小姐的“医术”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效就好,有效就好!都是那老郎中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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