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沈清辞只浅眠了一个时辰便醒了。
周嬷嬷轻手轻脚进来,见她已起身坐在窗边,心疼道:“姑娘怎不多睡会儿?昨夜那般凶险……”
“睡不着。”沈清辞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嬷嬷,父亲那边可有动静?”
“老爷寅时末就去了衙门,画舫失火是大事,知府大人召集属官商议。不过老奴听说,”周嬷嬷压低声音,“老爷出门前,特意让管事去落雪院问了一声,得知姑娘已平安回府,才放心走的。”
沈清辞眸光微动。沈敬渊这般关注,既因父女情分,恐怕更因她昨夜在诗会上的表现已引起重视——无论是应对朱聿铭的机锋,还是火场救人的胆识,都让他看到这个庶女的价值。
“府中其他人呢?”
“大姑娘天快亮时才回来,听说吓得不轻,一回屋就哭了一场。夫人那边……”周嬷嬷神色谨慎,“刘妈妈一早出了门,像是去打听什么。还有,老奴去取早膳时,听厨房的婆子嚼舌,说昨夜有生面孔在后巷转悠。”
沈清辞心中一凛。生面孔?是齐王党的人,还是朱廷琰派来护卫的暗卫?
“知道了。”她不动声色,“嬷嬷,今日我要出门一趟。你去准备些寻常衣物,不要太显眼。”
“姑娘要去哪儿?这刚出了事,外头怕不安全……”
“正是出了事,才要去看看。”沈清辞起身,从妆匣底层取出那枚羊脂玉环和昨夜带回来的矿渣香囊,“有些线索,需亲自确认。”
早膳后,沈清辞换了身素净的藕荷色襦裙,外罩月白比甲,发髻只簪一支银簪,带着周嬷嬷从侧门出府。马车刚驶出巷口,她便察觉有至少两道视线从不同方向投来。
一道隐蔽而锐利,应是墨痕或暗卫;另一道则显得鬼祟,躲在街角茶摊后,见马车出来便匆匆低头。
“去锦绣堂。”沈清辞吩咐车夫,声音不高不低,“昨日送来的药材账单有些问题,需亲自对账。”
马车驶向城南。经过秦淮河畔时,沈清辞掀开车帘一角,只见画舫残骸已被拖至岸边,焦黑的船体触目惊心,衙役仍在清理现场,围观百姓指指点点。空气中弥漫着烟熏与水腥混合的气味。
“听说死了三个人呢……”
“有个读书人,可怜见的,才二十出头……”
“说是意外,可我表侄在衙门当差,悄悄说那火烧得邪乎……”
零碎的议论飘入耳中。沈清辞放下车帘,闭目凝神。
锦绣堂后院静室。
陆明轩早已等候在此。他今日穿着靛青道袍,神色凝重,见沈清辞进来,立刻起身:“清辞,你没事吧?昨夜诗会的事传遍了,说是突发大火……”
“我无碍,陆大哥放心。”沈清辞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今日请陆大哥来,是有两件事相托。”
“你说。”
“第一,请陆大哥帮我查几种药材的流向。”沈清辞取出一张事先写好的单子,上面列着黄连、地榆、冰片等治疗烧伤的药材,“尤其是近三日,金陵各大药铺这些药材的采买记录,买主是谁,用量多少。”
陆明轩接过单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你在查昨夜受伤之人?”
“不错。火场受伤者众,但烧伤严重的不会多。若有大量采买这些药材的,尤其是匿名或生面孔,需格外留意。”沈清辞顿了顿,“另外,若有药铺收到不寻常的矿渣样品要求鉴别,也请留意。”
“矿渣?”
沈清辞取出香囊,倒出少许黑色颗粒:“这是昨夜火场残留物,似是银铅矿渣。我想知道金陵城中,有哪些药铺或匠铺会接触此类东西,又是谁在供应。”
陆明轩拈起一粒细看,又闻了闻,神色严肃起来:“这确实是冶炼废渣……清辞,你查这个做什么?昨夜的火……”
“陆大哥,”沈清辞直视他,“有些事,知道越多越危险。你只需帮我查这些明面上的线索,其余不必深究。若有异常,立刻告诉我,但切勿亲自涉险。”
陆明轩看着她澄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涌起复杂情绪。他想护她周全,却也知她并非需要庇护的寻常女子。
“好。”他郑重收起单子和样品,“我会动用陆家的人脉去查,三日之内给你答复。”
“多谢。”沈清辞展颜一笑,随即说起第二件事,“另外,锦绣堂下一批新品,我想加入安神定惊的方子。昨夜受惊的夫人小姐不少,这类产品应当有需求。”
陆明轩会意:“你是要借新品之名,接触那些诗会的参与者,打探消息?”
“明面上是生意,暗地里……”沈清辞点头,“诗会上的人,或多或少看到、听到了些什么。尤其是那些仆役丫鬟,他们往往知道得比主人还多。”
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忽然,后院门被轻轻叩响。
周嬷嬷开门,进来的是顾青黛。她今日穿着胡服劲装,马尾高束,英气勃勃,但眼下有淡淡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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