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召见的懿旨,是在三日后清晨送达农庄的。
彼时沈清辞正在院中晾晒药材,晨露未曦,她手中捧着一把新采的薄荷,青翠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庄外停下。墨痕快步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盒。
“姑娘,宫里来人了。”
沈清辞洗净手,整了整衣衫。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太监,面白无须,神色恭谨,见到沈清辞便躬身行礼:“奴才李德全,奉太后懿旨,请沈三姑娘入宫觐见。”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鎏金腰牌,刻着“慈宁宫”三字,还有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太后吩咐,姑娘持此腰牌,可从西华门入宫,直赴慈宁宫。”李德全低声道,“为免惊动旁人,请姑娘轻车简从,即刻启程。”
沈清辞接过腰牌,入手沉甸甸的。她看向站在廊下的朱廷琰,朱廷琰微微颔首。
“有劳公公。”沈清辞福身,“容我稍作收拾。”
回到屋里,苏怀远已等候多时。他面色凝重,将一个巴掌大的药囊递给沈清辞:“谷主,宫中不比外头,这是药王谷特制的‘清心丸’,可解百毒,也可提神醒脑。您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沈清辞接过药囊,系在腰间。又取出那枚谷主玉佩,犹豫片刻,还是戴在了颈间——藏在衣襟内,贴着心口。
“先生放心,我会小心。”
“还有这个。”朱廷琰走进来,递给她一支细长的玉簪。簪身莹白,簪头雕成兰花形状,花心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这是宫里赏出来的样式,你戴着,不惹眼。”
沈清辞接过玉簪,入手温润。她拔下头上的竹节簪,换上这支,又将竹节簪小心收进袖袋。
“世子不随我入宫?”
“我不能去。”朱廷琰摇头,“齐王府耳目众多,若我与你同去,反而引人怀疑。李德全是太后心腹,会护你周全。”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见到太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要多说。尤其是你药王谷谷主的身份,暂时不要透露。”
“我明白。”
马车已在庄外等候。是一辆青帷小车,样式普通,与寻常富户家的无异。沈清辞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朱廷琰站在庄门前,晨光在他身后铺开,面容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
“万事小心。”他说。
马车驶动,很快将农庄抛在身后。李德全坐在车辕上,一路沉默。沈清辞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心中却异常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而这一趟宫门之行,将决定太多人的命运。
马车从西华门入宫,守门的侍卫查验腰牌后,恭敬放行。宫墙高耸,遮天蔽日,青石板路笔直延伸,望不到尽头。沈清辞放下车帘,不再往外看。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停下。李德全的声音传来:“姑娘,到了。”
沈清辞下车,眼前是一座精巧的殿宇,匾额上“慈宁宫”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殿前庭院中植着几株古柏,郁郁苍苍,投下大片阴凉。
“姑娘请随我来。”李德全引着她从侧门进入,穿过几重回廊,最后在一处偏殿前停下,“太后正在礼佛,请姑娘在此稍候。”
偏殿陈设简朴,正中供着一尊白玉观音,香案上青烟袅袅。沈清辞在蒲团上跪下,对着观音像默默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李德全推门进来,躬身道:“姑娘,太后传见。”
正殿比偏殿宽敞许多,但也更加肃穆。太后坐在紫檀木罗汉床上,年约六旬,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套简单的点翠头面。她穿着深青色常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神色平和,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沈清辞上前,依礼跪拜:“民女沈清辞,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沈清辞依言抬头,目光垂视地面。她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像是在审视一件器物。
“果然是个齐整孩子。”太后缓缓道,“静仪那丫头在信里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哀家还不信。如今见了,倒真有几分气度。”
“郡主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太后摆摆手,示意李德全退下。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气氛忽然微妙起来。
“沈清辞,”太后忽然换了语气,“你可知哀家为何召你入宫?”
“民女不知,请太后明示。”
“不知?”太后轻笑,“那你告诉哀家,静仪那丫头的药,是怎么回事?”
沈清辞心头一凛。果然是为了朱静仪的事。
“回太后,郡主所服之药,方子有误,长期服用恐伤身子。民女只是如实告知,并为郡主调换了方子。”
“只是如此?”太后盯着她,“那周太医开的方子,为何会有误?他可是太医院院判,伺候哀家二十年的老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