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沈清辞独坐窗边,指尖那支竹节簪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簪头缝隙里那点残留的封蜡,已被她用银针完整剔出,此刻正躺在一方素白绢帕上,小小一点,却似有千钧之重。
有人在她毫无察觉时动过这支簪子。
这个认知让她后脊发凉。簪子是生母遗物,自苏姨娘去世后便由她贴身保管,连周嬷嬷都只知她珍视,不曾细究来历。如今看来,这支簪恐怕不只是念想那么简单。
她将簪子举到眼前,对着月光细细端详。竹节雕刻得极为精巧,每节纹路都清晰可见,衔接处严丝合缝。可若是盯得久了,便会发现第三节竹节与第四节之间,有一道极细的接缝——细到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察觉。
沈清辞取来一盏烛台,用细如发丝的银针沿着那道缝隙轻轻探入。针尖触到某处时,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咔哒”声。
竹节竟从中间旋开了。
簪身中空,内壁光滑,显然是精心打磨过的。沈清辞将簪口倾斜,对着烛光——里面空无一物,但壁上却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曾经存放过什么薄片状的东西。
是什么?纸条?密信?还是……别的什么?
她将簪子重新旋紧,指尖冰凉。生母苏姨娘,那个在记忆中总是温柔浅笑、抚琴作画的女子,难道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清辞将簪子收回匣中,目光落在那张郡主的请帖上。素雅花笺,娟秀字迹,邀她三日后巳时过府品茶。落款处“朱静仪”三字,笔锋婉转,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拿起帖子,指尖在纸面轻轻摩挲。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触感细腻,带着淡淡檀香。然而在请帖折痕的边缘,她发现了一处极细微的异样——纸张的纤维纹理在某个位置有轻微的断裂,像是曾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是裁纸刀?还是……
沈清辞心中一动,将请帖凑近烛火。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纸张透出柔和的光晕。而在那处断裂纹理旁,隐约可见极淡的印记——像是什么印章的边角,被人小心地刮去了。
这请帖被人动过手脚。
这个发现让她彻底清醒。郡主送来请帖,却有人在这之前查看过,甚至试图抹去某些痕迹。会是谁?王氏?沈清婉?还是……府外的人?
她将请帖小心收好,吹熄烛火。黑暗中,一双眸子清明如星。
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必须去闯一闯。这不仅关乎她个人的安危,更可能牵涉到生母的秘密、沈家的立场,乃至那个神秘莫测的世子朱廷琰。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周嬷嬷便端着温水推门进来。见沈清辞已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不由一怔:“姑娘今日起得这样早?”
“睡不着。”沈清辞接过帕子敷面,温热的水汽让她精神稍振,“嬷嬷,昨夜府中可有什么动静?”
周嬷嬷压低声音:“还真有。老奴半夜起夜,瞧见东院那边有灯光,像是大小姐院子的方向。后来隐约听见车马声,但去门房问,守夜的婆子却说没见人进出。”
沈清辞手中动作一顿:“车马声?”
“是,虽然轻,但老奴耳朵还算好使。”周嬷嬷面色凝重,“而且今早去厨房取早膳时,听见两个婆子嘀咕,说昨夜大小姐身边的翠儿好像出过府,天快亮才回来,身上还沾着露水。”
沈清婉深夜派人出府?所为何事?
“姑娘,”周嬷嬷凑近些,“老奴还听说,夫人那边今日一大早就唤了裁缝去,说是要赶制新衣。可这个月府中的份例衣裳早就做完了,这额外的……”
“是为了郡主的茶会。”沈清辞淡淡道,“嫡姐这是要在衣着上压我一头。”
“那姑娘您……”周嬷嬷担忧地看着她身上半旧的藕荷色褙子。
沈清辞看向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嬷嬷不必担心,衣着不过是皮相。况且——”她顿了顿,“有时候,越不起眼,越安全。”
用过早膳,前院便有小厮来传话:老爷请三姑娘去书房。
沈清辞整了整衣襟,随小厮前去。清晨的沈府还笼罩在薄雾中,青石板路上露水未干,踩上去有些湿滑。途经东院时,她听见里面传来王氏训斥下人的声音,语气严厉,似乎在为什么事大发雷霆。
书房内,沈敬渊已坐在案后,手中拿着一卷公文。见沈清辞进来,他放下文书,示意她坐下。
“父亲。”沈清辞规规矩矩行礼。
“昨日给你的那些银票地契,可收好了?”沈敬渊开门见山。
“收好了,谢父亲厚爱。”
沈敬渊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片刻:“今日这身打扮,倒也素净。只是三日后赴郡主的茶会,终究是正式场合,不可太过简朴。”他顿了顿,“我已让账房支了五十两银子,你去‘云锦绣坊’裁两身新衣,料子选好些的,莫要失了沈家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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