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色中缓缓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规律而沉闷。车厢内,沈清辞靠着软垫,闭目养神,手中却一直握着那只锦盒。
周嬷嬷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姑娘,那位严嬷嬷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清辞睁开眼,眸中映着窗外流动的灯火:“她在提醒我,今日宴会上有人设了局,而我差点就成了局中人。”
“设局?”周嬷嬷脸色发白,“难道是夫人和大小姐……”
“不止。”沈清辞打开锦盒,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支安神香,香体细长,呈深褐色,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她取出一支,凑近鼻尖轻嗅——檀香、沉香、龙脑……都是上好的安神药材,并无异常。
然而当她将香支在指尖轻轻转动时,借着窗外偶尔透入的灯光,她注意到香体末端有一圈极细的金线缠绕,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嬷嬷,取我的银针来。”
周嬷嬷慌忙从随身药囊中取出针包。沈清辞用最细的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圈金线——线是捻了金丝的丝线,解开后,香体末端露出一个小小的孔洞,洞中塞着一卷米粒大小的纸卷。
她用针尖将纸卷挑出,展开。纸薄如蝉翼,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两个字:
“勿燃”。
沈清辞盯着那两个字,良久不语。
魏国公夫人赠香示好,却又暗中警告此香不可用——这其中的深意,值得玩味。是香有问题,还是燃香会引来什么问题?亦或是……这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她将纸卷重新塞回香中,复原金线缠绕,将香支放回锦盒。
“回去后,将这盒香收在药房最里间的樟木箱里,钥匙你亲自保管。”沈清辞吩咐道,“还有,今日我换下来的那件衣裳,袖口和衣襟处可能沾了东西,你仔细检查后,用皂角水浸泡三日,再洗净晾干。”
周嬷嬷连连点头,又想起什么:“姑娘,方才在王府门口,老奴看见大小姐上车时,脸色难看得紧。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叫翠儿的丫鬟,手里好像攥着个什么东西,一见老奴看她,就慌忙藏袖子里了。”
沈清辞眸光微凝:“可看清是什么?”
“像是……一截绳子?不不,更像是什么带子,颜色挺暗的,看不太清。”
绳子?带子?
沈清辞脑海中闪过水榭柱子底部那些新鲜的划痕。若真是绳索摩擦所致,那么今日在莲池边,很可能原本布置了什么机关。只是不知为何,最终没有发动。
或者……已经发动了,只是对象不是她?
马车在沈府侧门停下。沈清辞下车时,发现门房处多了两个面生的婆子,见了她也不像往日那般随意,反而恭敬地行礼:“三姑娘回来了,老爷吩咐,请姑娘回来后去书房一趟。”
沈清辞与周嬷嬷对视一眼,心中微凛。
这么晚了,沈敬渊为何突然要见她?
“知道了。”她面上平静,“容我回房换身衣裳便去。”
回到西院,沈清辞快速换了身家常的藕荷色褙子,重新梳了简单的发髻。临出门前,她将白日那支竹节簪重新簪上——不知为何,这簪子总能给她一种安定的感觉。
书房位于沈府前院东侧,是沈敬渊处理公务、接待客人的地方,平日里庶女未经传唤是不得入内的。此刻已是戌时三刻,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沈清辞在门外定了定神,轻叩门扉。
“进来。”
推门而入,沈敬渊正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执着一卷书,却并未在看。案上烛火跳跃,将他严肃的面容映得明暗不定。
“女儿给父亲请安。”沈清辞福身行礼。
“坐吧。”沈敬渊放下书卷,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片刻,“今日王府宴会,可还顺利?”
“托父亲的福,一切安好。”沈清辞在下方圈椅中坐下,姿态端庄,“魏国公夫人仁慈,各位夫人小姐也和善。”
“和善?”沈敬渊忽然笑了声,那笑意却有些冷,“我听说,宴会上有人提议击鼓传花,你被点到两次?”
沈清辞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是,第一次弹了琴,第二次因女儿不慎扭了脚,未能起舞,罚酒三杯。”
“只是不慎扭脚?”沈敬渊盯着她,“清辞,为父虽不常过问后宅之事,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今日宴会上,林尚书家的嫡女、你嫡姐、还有那位静仪郡主,可都对你格外‘关照’啊。”
这话说得直白,沈清辞反而冷静下来。她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女儿愚钝,不知何处得罪了贵人,还请父亲明示。”
沈敬渊沉默片刻,从案头取过一封帖子,推到她面前:“这是傍晚时分,魏国公府派人送来的。”
沈清辞接过,帖子是素雅的花笺,上面是女子娟秀的字迹,邀她三日后赴魏国公府品茶。落款处,赫然是“朱静仪”三个字。
郡主单独邀她品茶?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沈敬渊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静仪郡主是何等身份?齐王嫡女,太后宠爱的孙女。她若真想与你结交,大可在今日宴会上当众示好。为何要私下递帖,还特意选在三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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