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离去后的小院,并未获得真正的宁静,反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死寂。沈清辞深知,那几句“梦呓”只能暂时唬住做贼心虚的秦妈妈,却绝骗不过精明的王氏。她们下一步的动作,只会更加隐秘和狠毒。
她必须抓紧这宝贵的时间窗口。
在周嬷嬷的精心掩饰和赤焰参药力的持续温养下,沈清辞的身体正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恢复着。脸色虽仍刻意保持着苍白,但眼底那摄人的精光已越来越难以完全掩盖。她大部分时间依旧卧病在床,并非全是伪装,这具身体确实需要休养,但她的头脑却一刻未曾停歇。
她让周嬷嬷找来了一些质地最粗糙的麻布和针线,假借卧病无聊、做些简单女工打发时间为由,实际上却在暗中锻炼这双手的灵活性与稳定性。一针一线,穿梭往复,她练习的不是绣花,而是前世作为医学博士必须具备的精准与耐心——这于缝合伤口、处理药材都至关重要。
同时,她开始更加系统地梳理原主的记忆,将沈府的人际关系、利益纠葛,乃至南京城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背景,都细细过了一遍。哪些人是王氏的铁杆,哪些人可以尝试争取,哪些地方可能存在漏洞可钻……她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脑海中默默推演着棋盘上的每一个棋子。
周嬷嬷则按照她的吩咐,更加小心地外出活动。她用沈清辞给的、掺了少量赤焰参粉末的普通药丸,成功缓解了自己多年的老寒腿,对小姐的“医术”更是深信不疑,办事也愈发利落。她几次尝试去厨房,想用仅有的几个铜钱换点小米,却都被厨房管事婆子以“份例有限”、“不合规矩”为由挡了回来,只拿到些更加陈腐发黄的米和几根干瘪的萝卜。
资源的封锁,比预想的还要严密。
“小姐,她们这是铁了心要断我们的生路啊!”周嬷嬷捧着那点可怜的食材,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沈清辞看着那些东西,眼神微冷。她并不意外。“嬷嬷,不急。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她们越是如此,越说明心虚和忌惮。”她顿了顿,低声道,“我让你留意府里采买和外院仆役的动静,可有发现?”
周嬷嬷连忙点头,压低声音:“老奴打听过了,后角门负责采买的张婆子,是个嗜酒的,常私下里夹带些外面的东西进来,赚点油水。还有浆洗上的李婆子,家里儿子病了,正缺钱……”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有需求,就有漏洞。这些底层仆役,为了些许利益,未必不敢冒险。这,或许就是她们突破封锁的契机。
就在沈清辞与周嬷嬷暗中筹谋之际,院外再次传来了动静。这一次,不是婆子粗鲁的呼喝,而是几个年轻女子细碎的说笑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欢快,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三妹妹可在屋里?听说你身子好些了,我们姐妹特来瞧瞧你!”一个娇脆悦耳,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意味的声音响起,正是嫡姐沈清婉。
周嬷嬷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沈清辞。沈清辞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按计划行事。随即,她迅速调整呼吸,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病弱的、恹恹的神态,将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精气神尽数敛去,重新变回那个奄奄一息的庶女。
周嬷嬷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惶恐和讨好的笑容,快步迎了出去:“大小姐,二小姐,您们怎么来了?这……这病气过人的,仔细冲撞了您们……”
门被推开,首先进来的便是沈清婉。她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石榴红缂丝棉裙,外罩雪白的狐裘斗篷,头上戴着赤金点翠步摇,耳坠明珠,打扮得明艳照人,与这屋子的破败寒酸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她身后,跟着庶出的二小姐沈清韵,穿着半新的藕荷色襦裙,低着头,眼神闪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沈清婉用手帕轻轻掩着口鼻,一双美目挑剔地扫过屋内,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哟,这屋子怎么还是这般光景?炭火也不旺,难怪三妹妹病总不见好。”她说着,目光却锐利地投向床榻上的沈清辞,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成色。
沈清辞适时地发出几声虚弱的咳嗽,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却又无力地跌躺回去,气息微弱地道:“大姐姐……二姐姐……恕、恕清辞不能起身见礼……”
沈清婉看着她那副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快意和放松。看来秦妈妈回报的“病重垂危”并非虚言。她扭着腰肢,款款走到床前,并不靠近,只隔着一丈远打量着。
“自家姐妹,不必多礼。”沈清婉假惺惺地说道,语气却带着施舍般的优越感,“前几日你落水,可把母亲和我担心坏了。母亲日夜为你祈福,还特意请了城里最好的王大夫来瞧,怎地吃了他的药,反而更重了?莫不是……周嬷嬷伺候得不用心?”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周嬷嬷。
周嬷嬷心中一紧,连忙躬身:“老奴不敢,老奴日夜精心照料,不敢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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