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亮,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从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清辞早已醒了,或者说,她一夜都处于半睡半醒的浅眠之中。体内那股由“赤焰参”药丸带来的温和暖流仍在缓慢运行,驱散着骨髓深处的寒意,让她清晰地感受到生机正一点点回到这具身体。但表面上,她依旧按照计划,维持着一副病入膏肓的虚弱模样。
脸色是周嬷嬷用特殊的粉和锅底灰调和后,精心修饰出的惨白与青灰。嘴唇干裂,眼神刻意涣散无光,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痛苦的咳嗽,每一次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蜷缩在那床硬薄的棉被里,微微颤抖着,如同一片在风中凋零的枯叶。
周嬷嬷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做着最简单的针线活,眼角余光却时刻警惕地瞟向门口,布满老茧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屋内,那盆劣质炭火依旧要死不活地燃着,散发出更多呛人的烟雾而非暖意,将本就简陋的屋子熏得更加愁云惨淡。
“小姐……”周嬷嬷忍不住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担忧,“她们……真的会来吗?”
沈清辞闭着眼,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异常的冷静:“会来的。昨日窗外那些话,既是说给我们听,也是她们自己在确认。如今确认我‘将死’,她们自然要来看看成果,顺便……再踩上一脚,确保我永无翻身之日。”
她的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了一阵略显杂沓的脚步声,以及一个拔高了音调、充满刻薄意味的女声。
“哟,这都什么时辰了,三小姐院里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周嬷嬷!周嬷嬷在吗?夫人惦念三小姐病情,打发我过来瞧瞧!”
来了!是秦妈妈!
周嬷嬷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看向沈清辞。沈清辞对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颔首。
周嬷嬷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愤懑,脸上堆起愁苦和慌乱,小跑着去开了门。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拉开,一股更强的冷风瞬间灌入,吹得帐幔晃动,油灯的光焰疯狂摇曳。秦妈妈穿着一身藏青色比甲,外罩一件半新的缎面棉袄,头上戴着同色的抹额,一张容长脸上,颧骨高耸,嘴唇薄削,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正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扫视着屋内。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粗使婆子,皆是膀大腰圆,面无表情地堵在门口,像两尊门神,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秦妈妈……”周嬷嬷怯怯地唤了一声,侧身让开,“您、您怎么这么早来了?小姐她……她刚喝了药睡下……”
秦妈妈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根本没理会周嬷嬷,径直扭着腰肢走进屋内。她先是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仿佛驱赶什么不洁的气味,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屋内寒酸的陈设,最终定格在床榻上那“奄奄一息”的沈清辞身上。
“啧啧啧……”秦妈妈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沈清辞,嘴里发出夸张的咂舌声,“这才两日不见,三小姐怎么……怎么就病成这副模样了?真是可怜见的哟。”
她嘴上说着可怜,语气里却满是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恶意。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废物。
沈清辞适时地发出一连串更加剧烈的咳嗽,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随时都会背过气去,连眼皮都无力抬起,只是微弱地喘息着。
周嬷嬷赶紧上前,用一块粗糙的布巾假意为沈清辞擦拭嘴角并不存在的污迹,带着哭腔道:“秦妈妈,您也看到了,小姐这病来势汹汹,昨日用了大夫开的药,非但不见好,反而……反而更重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妈妈眼底闪过一丝快意,面上却故作叹息:“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三小姐自个儿身子骨不争气,落了回水就成这样了。夫人仁厚,已是请了大夫来看过,这药也用了,若是还不见好,那也只能说是……命该如此了。”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盯着周嬷嬷:“不过,我瞧着三小姐这屋里,炭火是不是烧得太旺了些?虽说病中畏寒,可这用度也是有定例的,若是超了支,夫人怪罪下来,咱们可都担待不起。”
周嬷嬷心中暗骂,这盆破炭,烟大火小,连最基本的取暖都做不到,她竟还有脸说炭火烧得太旺?这分明是故意找茬,想进一步克扣!
“秦妈妈明鉴,”周嬷嬷忍着气,低眉顺眼地回道,“这炭……都是按份例领的,劣质得很,实在不顶用,小姐冻得直哆嗦,老奴也是没法子,才多添了两块……”
“多添了两块?”秦妈妈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份例就是份例!岂是你说添就添的?我看就是你这老货惫懒,伺候不用心,才让三小姐病得愈发重了!还敢找借口搪塞?”
她这是典型的倒打一耙,将沈清辞病重的责任推到了周嬷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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