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内的混乱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盐商之子刘公子的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其状惨烈骇人,将方才还萦绕着的风雅诗韵击得粉碎。女眷们的尖叫声,男子们的惊呼呵斥声,桌椅杯盘倾倒的碎裂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噪音。知府夫人面无人色,几乎要晕厥过去,被丫鬟婆子勉强扶住,语无伦次地喊着:“大夫!快传大夫!”
在场的虽不乏官宦子弟、饱学之士,但面对如此凶险急症,多是束手无策,只能慌乱地围拢过来,却又不敢靠近。有人提议掐人中,有人喊着灌水,现场乱作一团。
沈清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用手帕掩住口鼻,眼中满是惊惧与嫌恶,哪里还有半分上前表现的心思。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一道清冽沉静的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地响起:
“让开!我是大夫!”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那位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方才在匿名答题中毫不显山露水的沈府三小姐沈清辞,排开众人,快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刘公子。她面色凝重,眼神却异常冷静,没有丝毫寻常闺阁女子见到这般场景的惊慌失措。
“清辞妹妹!”顾青黛惊呼一声,下意识想拉住她,这浑水岂是好蹚的?若治不好,或是惹上麻烦……
沈清辞却对她微微摇头,示意无妨,脚步未停。周嬷嬷紧跟在她身后,脸上虽也有惧色,却坚定地护在自家小姐身侧。
“沈三小姐?你……”知府夫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自称大夫?
沈清辞无暇多解释,她已蹲下身,迅速检查刘公子的状况。瞳孔散大,牙关紧咬,脉象促乱而有力,喉间痰鸣漉漉,四肢痉挛强直,与那日济生堂孩童的急惊风症状有相似之处,但更为暴烈,且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腥燥之气!她目光锐利地扫过翻倒的酒杯和散落的点心,指尖沾取一点酒渍闻了闻,又迅速掰开刘公子的口腔查看舌苔。
不是单纯的急惊风!是中毒!而且是混合了某种能引动肝风、加剧痉挛的烈性毒素!下毒之人,心思歹毒,不仅要命,还要让死者死状凄惨,引人瞩目!
“他是中了毒!”沈清辞抬起头,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并非寻常急症!”
“中毒?!”
此言一出,满场再次哗然!诗会之上,众目睽睽,竟然有人下毒?!这可比急症更要命百倍!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互相打量,眼神中充满了猜疑和恐惧。
“你……你胡说什么!”一个与刘公子同行的华服青年又惊又怒地指着沈清辞,“刘兄方才还好好的,怎会中毒?你一个女子,懂什么医术?莫要在此信口开河,耽误了救治!”
沈清辞根本不理会他的质疑,时间紧迫!她一边迅速打开周嬷嬷递上的针囊,一边语速极快地对知府夫人道:“夫人,请立刻封锁梅园出入口,在真相查明前,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另外,刘公子方才用过的酒杯、接触过的食物器皿,请立刻保护起来,切勿让人触碰销毁!”
她的话条理清晰,指令明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知府夫人此刻已乱了方寸,见她如此镇定,下意识地便连连点头,吩咐手下照办。
银针在手,沈清辞目光专注如寒星。她首先要控制住刘公子疯狂的痉挛,否则不等解毒,他可能就会因窒息或力竭而亡。看准穴位,她出手如电,数根银针精准刺入人中、涌泉、太冲等重镇穴位,手法稳健,深谙力道。
然而,刘公子的抽搐仅仅减弱了数息,便又以更猛烈的态势反弹起来!那毒素极其霸道,竟似在催发他全部的生命力进行最后的疯狂!
沈清辞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寻常针法压制不住!她心一横,想起前世古籍中记载的一种险中求胜的针法——逆脉回阳针!此法行险,需以特殊手法逆转气血运行,强行镇惊熄风,但对施针者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可能加速患者死亡!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凝神静气,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指尖,再次捻起银针。这一次,她的手法变得极其缓慢而凝重,仿佛指尖承载着千钧重担。银针以一种奇异的弧度刺入穴位,轻轻捻转间,带着一种独特的震颤。
一针,两针,三针……
随着银针的落下,刘公子剧烈抽搐的身体,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平复下来!虽然依旧昏迷,口角溢血,但那股骇人的痉挛终于停止了!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之声!众人看着沈清辞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怀疑、惊讶,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沈三小姐,竟真有如此起死回生的鬼神手段?!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朱廷琰,深邃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激赏。
然而,沈清辞却丝毫不敢放松。痉挛虽止,但毒素仍在体内肆虐,必须立刻解毒!她迅速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周嬷嬷:“嬷嬷,快去!按此方抓药,要快!”这方子比她之前用的任何一个都要霸道,乃是攻毒解毒的猛剂,但此刻已是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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