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宿舍楼,死一样安静。
水珠顺着陆沉的发梢滴落,砸在木地板上,“嗒”,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林正德和周强,青阳县新上任的一号和二号人物,就这么站在门口,像两尊被点了穴的雕像。
林正德脸上那副为深夜来访准备好的、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已经彻底僵住。他身后的公安局长周强,只觉得警服的领口像一道铁箍,死死勒着脖子,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费力。
他们是来“请罪”,来“汇报”的。
在他们的设想里,迎接他们的,或许是一个神情冷淡但衣着整齐的年轻人,或是一间充满神秘感的会客室。
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门拉开后,会是这样一幅画面。
那个搅动了整个青阳风云的年轻人,上身**,肌肉线条流畅,水汽氤氲中,只在腰间松垮地围了一条浴巾。
这太随意了。
随意到近乎一种无声的审视,仿佛他们这两个县里的最高领导,连让他多穿一件衣服的资格都没有。
“陆沉同志,深夜打扰,实在抱歉。”
终究是县委书记,林正德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陆沉没接话,只是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让开了门口。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但在林正德和周强眼里,这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从他们踏入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谈话的节奏,就已经被对方牢牢掌控。
两人依序走进宿舍,脚步都有些发虚。
屋子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张单人床,一套磨出了包浆的旧书桌,一个塞满了泛黄旧书的书柜。
除了过分的干净整洁,再找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这里……就是那位通天人物的“潜龙邸”?
陆沉随手关上门,没理会两人局促的站姿,更没有去穿衣服的意思。他径直走到桌边,拿起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咕咚,咕咚。”
他喝水的动作不紧不慢,喉结上下滚动。在这间落针可闻的屋子里,这声音仿佛重锤,一下下敲在林正德和周强的心上。
一杯水喝完,陆沉将玻璃杯“嗒”地一声放在桌上。
林正德和周强同时身体一震。
“赵家的事,怎么样了?”
陆沉终于开口,他拉开椅子坐下,就那么围着浴巾,坦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位青阳县最高掌权者。
林正德几乎是抢步上前,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得极低。
“报告陆沉同志!在省厅和市局的统一指挥下,赵家**集团的主要案犯,赵建国、赵建军、赵锐……等人,已于昨夜全部抓捕归案!”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
“从他们藏匿的据点里,起获了大量的账本、协议……这些关键证据,省纪委的专案组正在连夜核对。初步统计,涉案金额之大,牵涉人员之广,触目惊心!”
说到这里,林正德声音一沉,带着无比的诚恳。
“我代表青阳县委县政府,向您,向所有为铲除这颗毒瘤付出努力的同志,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诚挚的感谢!”
话音落下,他对着陆沉,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身后的周强,更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着,将腰弯成了标准的九十度。
陆沉坐在椅子上,安然地受了这一礼。
他没有起身去扶,也没有说“不必多礼”之类的客套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这种平静,让林正德和周强弯着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头那份敬畏又加深了数倍。
“青阳的天,塌了半边。”
陆沉的声音响起,平淡无波,“接下来,你这个县委书记,打算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林正德猛地直起身,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陆沉同志,这正是我深夜冒昧来访的主要原因!”
“赵家是倒了,可他们在青阳经营十几年,留下的问题千头万绪。干部队伍思想混乱,整个官场人心惶惶,经济发展也近乎停滞……”
“我这个新书记,压力很大,也深感能力有限。尤其是在班子重组、稳定大局这件事上,我急需一个绝对可靠、能力出众的同志来协助我。”
林正德说到这里,向前又走了一小步。他的声音压低了,却充满了力量和一种不容错辨的恳切。
“我想恳请陆沉同志,出任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职!”
县委办公室主任!
俗称“县委大管家”!县委书记最核心的左膀右臂,权力的中枢!
这个职位砸出来,周强在一旁听得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无比压抑。
这是林正德能拿出的、分量最重的一份投名状!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陆沉彻底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忠心!
只要陆沉点头,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将立刻成为青阳县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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