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加大了音量,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君卫,开慢点,你奶奶我还不想给你吃席……君卫……”
连续喊了好一会,车子被地上不平石头蹦跶一下,君卫才总算回神。
“啊!君卫,你小子给老娘开慢点。”被碰了一下头的老太大声的吼道。
“哦哦!奶奶!你没事吧!”慢慢停下车,转过来开门检查老太。
“拿开你的爪子,你在这样,奶奶我就真要和你一起交代在这里了。”老太推君卫,这家伙还不让,居然推不动。
老太狠狠地给了他一螺丝,“让我下去,你坐好,我来开。”
君卫吃痛,瘪瘪嘴,不好意思地坐在副驾驶。
老太就稳了不少,君卫再心急也不敢催奶奶。
终于,深夜十一点四十分,桑塔纳驶入柏林镇。抵达了晓芬家前面的街边。
君卫让奶奶把车停在供销社宿舍院外的巷子口——晓芬家就在院里那栋三层红砖楼的二楼。
二楼最东边的窗户还亮着灯。
老太刚停好车,君卫就急匆匆地朝着晓芬家走去。
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坚定。
老太跟在他后面,小镇已经沉睡,只有零星几盏路灯还亮着。
来到巷子里君卫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心里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朝着院门走去。
就在这时,院门开了。
两个人影相携着走出来。
昏黄的路灯光下,君卫看得清清楚楚——是晓芬,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正是晓芬话里提过的陈主任。
君卫的脚步钉在原地。
他看到陈主任很自然地揽着晓芬的肩膀,晓芬微微侧头靠在他肩上,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然后都笑了。
那笑容放松、亲密,是君卫很久没在晓芬脸上见过的。
然后,在单元楼门口,陈主任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晓芬。他伸手,很轻地把她耳边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晓芬没有躲闪,反而抬起头看他。
陈主任低下头,吻了她。
很轻的一个吻,落在额头。
晓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伸手抱住了陈主任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
陈主任也回抱住她,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什么珍贵的东西。
君卫转身站在了二十米外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幕。
夏夜的暖风突然变得刺骨,从领口、袖口钻进去,冻得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时老太也走到了君卫身边,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轻声叹了口气。
他想冲上去,想拉开他们,想大喊“她是我的”——可他的脚像灌了铅,喉咙像被什么死死扼住。
他只是看着。看着陈主任松开晓芬,又说了句什么;
看着晓芬点点头,转身上楼;
看着陈主任一直等到二楼窗户亮起灯,才转身离开,步伐轻快。
直到陈主任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直到二楼那盏灯熄灭,君卫还站在原地。
他站在风里,像一截被劈裂的树干,汁液(眼泪)无声地渗进脚下的尘土。
“还能不能…回头?”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铁钉,突然扎进他混沌的脑海——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疼盖过心里的慌。
老太心疼的抱住君卫,无声的安慰着。
许久,君卫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苦涩:“奶奶,我来晚了。”
老太也有些惋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也许这就是缘分。既然错过了,就放下吧。”
君卫沉默不语,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扇熄灭的窗户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转身朝车子走去。
桑塔纳的车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君卫慢慢过去,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他没有发动车子,只是握着方向盘,手在抖。
仪表盘的荧光映着他的脸,苍白得吓人。
老太坐在副驾驶,安慰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君卫啊!人生就是这样,有得有失。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
君卫缓缓转过头,看着奶奶,眼中满是不甘和痛苦,“奶奶,我真的放不下她。”
老太叹了口气,“放不下又能怎样呢,人家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强扭的瓜不甜,你得往前看。”
怎么往前看呢?——
原来“分手”不是商量,是通知。
原来“我累了”不是抱怨,是结论。
原来在他拼命为叶家、为未来奔波的时候,晓芬已经找到了那个“能在身边”的人。
那个吻那么自然,那个拥抱那么熟悉。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是从旱灾最严重的时候开始的吗?是从晓芬母亲生病,而他没能出现的时候开始的吗?
君卫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凄厉。
二楼有窗户亮起了灯。君卫像被烫到一样,慌忙发动车子,掉头,逃离般驶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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