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275章 迷雾与暗礁

摆脱了畸变体的追击，“破冰者”沿着一条相对隐蔽的深海峡谷，悄无声息地向“嚎风深渊”的预定侦察区域靠近。深潜器开启了全频段静默模式，如同一条幽灵船，在永冻冰洋的黑暗与寒冷中穿行。

舱内气氛依旧凝重。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畸变体展现出的强悍防御和攻击性，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这还仅仅是外围的“哨兵”，深渊内部，以及归墟教团可能布置的防御，只会更加凶险。

夜枭坐在休息区，透过观察窗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被灯光照亮的嶙峋海底地貌和偶尔游过的、外形怪异的小型深海生物。他的心跳还未完全平复，刚才的战斗画面还在脑海中回放。那些狰狞的畸变体，狂暴的攻击，还有深潜器被击中时的震动和警报声……一切都那么真实而震撼。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平稳流转的银灰色能量。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差点就忍不住想调动这股力量去帮忙，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银鳞队长说得对，他的能力还不成熟，贸然使用可能适得其反。他需要更多实战磨砺，也需要更好地理解这份力量。

沈砚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似乎对外界的紧张气氛毫无所觉。但夜枭能感觉到，姐姐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稳定而柔和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悄然笼罩着整个休息区。在这股气息的影响下，他因战斗而激荡的心绪，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连周围环境中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压抑的混沌能量，似乎也被隔绝、削弱了一些。

这就是“调和”之力的另一种应用吗？夜枭心想。不是强大的攻击或防御，而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稳定与抚慰。

“注意，我们即将进入‘嚎风深渊’核心影响区外围。混沌能量浓度急剧上升，能见度下降，水流紊乱加剧。所有非必要系统进入节能模式，抗干扰滤网全功率运行。”驾驶舱传来“礁石”沉稳的通报。

深潜器微微一震，似乎穿过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观察窗外的海水，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暗，不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一种泛着幽绿、暗蓝和灰黑混杂的、如同污浊石油般的颜色。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浮游生物和能量絮状物在舷窗外飘过，如同鬼魅。水温进一步下降，观察窗上凝结的冰晶更厚了，需要除冰装置不断工作才能保持视野。

最明显的变化，是那股无处不在的压抑感。即使有防护服和深潜器的隔绝，众人依然感到一阵阵心悸、烦躁，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呢喃，眼前偶尔会闪过扭曲的幻影。这是高浓度混沌能量对精神和意志的侵蚀。

“启动精神防护力场，全员服用标准剂量的抗侵蚀药剂。”银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舱内弥漫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光晕，同时，空气循环系统开始释放一种带有清凉气息的雾气。众人纷纷拿出分发的抗侵蚀药剂，仰头服下。药剂入喉，带来一阵清凉，驱散了部分不适感。

夜枭也服下了药剂。他感觉胸口皮肤下的银灰色纹路微微发热，似乎对周围的混沌能量产生了某种本能的、微弱的排斥和净化效果，让他受到的影响比旁人小很多。

“被动声呐探测范围被严重压缩，能量干扰强烈。主动探测设备受限更大，只能维持最低功率的近距离扫描。”负责侦察的队员报告，声音有些失真，显然受到了干扰。

“切换至灵能谐振探测模式，尝试穿透混沌迷雾。沈顾问，麻烦你了。”银鳞看向沈砚。

沈砚睁开眼，点了点头，走到驾驶舱后方一个预留的位置。那里连接着一个特制的灵能感应增幅器，形状像是一个镶嵌着蓝色晶体的头盔。她将手轻轻放在感应器上，银白色的眼眸微微亮起。

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芒，从她掌心流淌而出，渗入感应器。感应器上的蓝色晶体逐一点亮，发出共鸣般的嗡鸣。一股无形的、带着“调和”特性的灵能波纹，以“破冰者”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浓稠的、充满混沌能量的海水之中。

与之前远程侦测时不同，这次是近距离、持续性的主动探测。沈砚能更清晰地“看”到前方的景象——那不再是单纯的光学影像，而是一片由能量流动、物质密度、精神波动等复杂信息构成的全息图景。

浑浊的海水中，充斥着狂暴而无序的混沌能量流，它们如同灰色的巨蟒，在黑暗中狂舞、撕扯。冰冷刺骨的暗流从四面八方涌来，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和不知名的残骸。海底地貌崎岖不平，巨大的冰山底部如同倒悬的山脉，犬牙交错，布满了深邃的裂隙和洞穴。更远处，则是更加浓重的、如同实质般的灰黑色迷雾，连“调和”之力都无法轻易穿透，只能感应到其中传来令人心悸的、混乱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正前方，十海里，有大规模能量汇聚点，与之前侦测到的异常位置重合。能量波动规律，存在明显的人造结构信号……等等！”沈砚突然眉头一蹙，声音提高，“左侧，三点钟方向，距离约五海里，海底有异常！不是自然结构，是……残骸！大型人造物的残骸！能量读数……很低，但有微弱的、稳定的灵能反应，不像是畸变体！”

“残骸？”银鳞立刻警觉，“能判断是什么吗？多久以前的？”

“形状不完整，但部分结构类似……旧纪元的大型舰船，或者某种大型潜航器。残骸表面有高温熔毁和剧烈撞击的痕迹，似乎经历过爆炸和坠毁。灵能反应很微弱，但很稳定，似乎来源于残骸内部的某个……封闭舱室或者能量源。”沈砚仔细分辨着，“残骸周围有混沌能量残留，但浓度比周围区域低，似乎被某种力量排开了。”

旧纪元舰船残骸？在“嚎风深渊”这种绝地？还有稳定的灵能源？这太不寻常了。

“会不会是归墟教团的陷阱？”灵狐提出疑问。

“不像。”沈砚摇头，“残骸的样式和能量特征，与归墟教团常用的风格不符。而且，那种稳定的灵能反应，给我的感觉更接近……旧纪元遗留的、尚未失效的某种装置或者封印。”

秦岳闻言，眼睛一亮：“旧纪元遗物？在这种地方？如果真是旧纪元保存完好的遗迹，里面或许有宝贵的科技资料，或者关于‘深渊回响’的线索！当年我和林玥就怀疑，旧纪元的毁灭，很可能与‘深渊回响’的某种剧变有关！”

银鳞沉吟片刻。探查残骸，可能会耽误时间，也可能有未知风险。但一个在混沌能量如此浓郁区域还能保持稳定灵能反应的旧纪元遗物，价值可能极高。而且，如果里面真有关于“深渊回响”的线索，对他们的任务可能有巨大帮助。

“改变航向，向左三点钟方向，缓慢靠近残骸区域。开启最高级别隐蔽模式，主动探测全部关闭，只保留被动监听和沈顾问的灵能探测。派出‘影梭’微型潜航器，进行抵近侦察。”银鳞做出了决定。谨慎，但不错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破冰者”如同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朝着残骸所在的区域潜去。同时，腹部舱门打开，一艘仅有三米多长、涂装着吸收能量涂层的梭形微型潜航器——“影梭”，如同一条灵活的小鱼，无声地滑出，率先朝着残骸方向驶去。

“影梭”传回的画面，通过加密数据链，实时显示在主屏幕上。

那是一幅令人震撼的景象。

在深潜器灯光的照射下，海底的泥沙和冰碛中，半掩埋着一艘巨大的、扭曲的金属造物。它依稀还能看出舰船的轮廓，但船体从中部断裂，船首部分几乎完全扭曲变形，嵌在巨大的冰山基座里，船尾部分则斜插在海底，露出布满锈蚀和不知名附着物的装甲。船体表面有着明显的高温熔化和剧烈爆炸痕迹，许多地方被撕裂，露出内部复杂而古老的管线结构。整体风格粗犷、厚重，与渊鲸或归墟教团使用的技术风格截然不同，充满了旧纪元巅峰时期的工业感。

而在断裂的船体中部，一个相对完好的密封舱室暴露了出来。舱室似乎由某种特殊合金制成，虽然也布满了伤痕，但整体结构依旧完整。最引人注目的是，舱室的闸门上，镶嵌着一块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约莫脸盆大小的六边形晶体。那稳定的灵能反应，正是从这块晶体上散发出来的。蓝光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能量膜，笼罩着整个舱室，将周围浑浊的海水和混沌能量都排斥在外。

“是旧纪元的‘诺亚级’重型探索舰！看这涂装和标识……好像是旧纪元‘深蓝联盟’的船只！”一位对旧纪元历史颇有研究的队员惊呼道，“这是大灾变前，人类探索深海和外层空间最先进的舰船之一！怎么会坠毁在这里？”

“深蓝联盟……”秦岳若有所思，“我记得史料记载，大灾变前，他们确实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深海探索舰队，后来在‘深渊回响’初次爆发时失去了联系……难道，这就是其中一艘？”

“舱室似乎还保持着密封和能量供应，里面可能还有保存完好的东西。”银鳞看着那散发蓝光的晶体和完整的闸门，眼中闪过思索，“‘影梭’，尝试靠近，扫描闸门结构和能量膜。”

“影梭”缓缓靠近那密封舱室。近距离扫描显示，闸门是旧纪元典型的气密旋转闸，结构复杂但原理清晰。那层蓝色能量膜，似乎是一种高强度的灵能护盾，但能量等级已经很低，只够维持基本的存在和排斥效果。

“尝试用低功率激光，扫描闸门控制面板区域，看能否激活外部接口。”银鳞下令。

“影梭”射出一道纤细的红色激光，在闸门控制面板区域缓缓移动。突然，面板上一个不起眼的、被污垢覆盖的标识微微一亮，投射出一小片全息光影，光影中是一行模糊的旧纪元文字和几个简单的符号。

“检测到外部扫描……识别为低威胁性探测……能量不足，无法启动完整协议……备用应急接口激活……请输入……识别码或……进行基础扫描确认……”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影梭”的拾音器传了回来，语言是旧纪元的通用语，带着浓重的电磁杂音。

“识别码？我们怎么可能有旧纪元深蓝联盟的识别码？”灵狐皱眉。

“基础扫描确认？”铁面看向银鳞。

银鳞沉吟，看向沈砚和秦岳。

沈砚盯着那全息光影，银白色的眼眸中光芒流转，似乎在分析那能量膜和闸门结构的本质。片刻后，她开口道：“能量膜的本质，是一种高纯度的、结构化的秩序灵能护盾，虽然微弱，但极为坚韧，对混沌能量有很强的排斥性。我的‘调和’之力，或许能模拟出类似的、被其认可的能量特征，尝试‘请求’接入。但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保证成功。”

秦岳也点头：“旧纪元的很多技术，尤其是深蓝联盟这种顶尖势力的，都有一套复杂的验证系统。强行破拆，可能会触发自毁程序，或者破坏内部保存的东西。沈砚的方法可以一试，但要做好被拒绝或触发未知机制的准备。”

“尝试一下。‘影梭’后退，保持安全距离。沈顾问，由你主导，尝试接触。其他人，做好应急准备，一旦有异常，立刻撤离。”银鳞果断下令。

“影梭”缓缓后退。沈砚则通过“破冰者”的灵能感应增幅器，将一缕极其精纯、平和的“调和”之力，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如同最轻柔的触手，缓缓探向那层蓝色能量膜。

她的力量性质特殊，既有秩序的稳定结构，又蕴含着一丝混沌的活性与包容，模拟这种纯粹的秩序灵能护盾并不容易。她需要精确地控制力量的频率、强度和属性，使其无限接近那能量膜的本质，但又不能完全相同，以免引起排斥。

那缕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水流，缓缓“流淌”到蓝色能量膜前，轻轻与之接触。

嗡……

蓝色能量膜微微荡漾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它检测到这股外来能量，既熟悉（有序），又陌生（带着一丝它无法理解的柔和活性），与预设的、纯粹的深蓝联盟灵能特征并不完全吻合，但似乎又没有敌意。

闸门控制面板上的全息光影闪烁起来，旧纪元的文字快速滚动。

“检测到未知秩序灵能接触……能量特征……部分吻合……权限等级……无法判定……启动二级验证程序……请提供……识别信息或……进行深层灵能共鸣验证……”

深层灵能共鸣验证？沈砚心中一动。这似乎是比识别码更高级别的验证方式，很可能是通过验证来者灵能本质的“频率”或“烙印”，来确认身份。这通常是用于极高权限人员或特殊情况的备用手段。

她的“调和”之力，源自母亲林玥。而母亲，曾是旧纪元最顶尖的灵能科学家之一，与深蓝联盟是否有过联系？母亲留下的“调和”印记，是否蕴含着某种能被旧纪元系统识别的特殊“烙印”？

沈砚没有犹豫，她小心地控制着那缕“调和”之力，不再试图模拟，而是将自己力量最本源、最核心的那一丝气息——那份源自林玥的、独特的、充满包容与智慧的“调和”真意，缓缓传递出去。

乳白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温润、内敛，不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平衡的奥秘。

蓝色能量膜的波动停止了。控制面板上的全息光影也定格了。仿佛整个系统，都在“注视”着这缕奇特的能量。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众人以为验证失败，准备撤离时——

咔哒。

一声清脆的、仿佛尘封了无数岁月的机括开启声，从残骸深处传来。

那扇厚重的、布满锈迹的旋转闸门，在轻微的摩擦声中，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旧空气、金属锈蚀和淡淡能量液气味的、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气息，从门缝中悄然溢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缓缓敞开的、通往旧纪元时光的入口。

而沈砚，在闸门开启的瞬间，似乎从那门后的黑暗中，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都为之一颤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那气息……似乎与母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