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226章 危险的协议、净化之光与降临的阴霾

夜枭的声音，在能量乱流的嘶吼与金属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中，几乎微不可闻。但他话语中的决绝，仿佛一根无形的锚，短暂地钉入了这片疯狂的风暴中心。

“我选择修复，而非毁灭。但我需要的是盟友，不是一个失控的武器，更不是一个渴望吞噬我的怪物。”他直视着上方那明灭不定的银色结构，或者说，直视着其中那残存的、挣扎的秩序意志，“告诉我，如果选择‘净化’，具体需要我做什么？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代价，除了你自身可能的部分湮灭，还有什么？如果选择‘有限唤醒’与‘平衡’，你又如何保证那疯狂的一面不会反过来吞噬我们，并导致更糟的后果？”

他必须问清楚。母亲的牺牲，铁面的断后，灵狐的涉险，沈砚的沉睡……这一切，不能因为一个仓促的决定而付之东流。他要的，是关闭通道、治愈沈砚、阻止混沌之牙的可能，而不是同归于尽，或者制造出一个更可怕的敌人。

守护者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只有能量冲突的嘶嘶声和结构内部传来的、仿佛金属扭曲又重组的诡异声响。那团光明与黑暗交织的巨雾，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内部斗争。

“……你的问题……很直接……符合……逻辑协议优先级……”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比刚才更稳定了一丝，但其中的痛苦杂音依旧存在，“‘净化’方案：需要你通过‘秩序之钥’的残存共鸣，以及四枚完整铭文碎片构建的临时协议场，强行激发我秩序逻辑核心最深处的‘格式化与重启协议’。该协议会以最大功率释放秩序净化能量，冲刷所有被混沌污染的数据模块和意识碎片。”

“成功率……无法精确计算。基于当前污染深度与系统完整度模拟……低于30%。风险：一，净化能量可能不足以清除深度纠缠的污染，反而可能刺激其彻底暴走。二，即使成功，我的大部分记忆模块、人格数据、非核心功能将被擦除，仅保留最基础的‘守护灯塔、维持屏障、抵御混沌侵蚀’底层协议，我将退化成一个只有基础功能的自动化系统。三，净化过程会瞬间抽取巨大能量，可能导致灯塔内部本就脆弱的能源系统过载甚至崩溃，引发局部爆炸或能量真空，吸引外部威胁。四，‘秩序之钥’载体，也就是你，将承受巨大的能量反馈和精神冲击，有极高概率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或意识消散。”

“而‘有限唤醒与平衡’方案……”守护者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则需要你主动开放部分意识链接，以你的意识作为一个‘锚点’和‘过滤器’，协助我压制混沌意识的侵袭，在疯狂中维持一丝秩序的清明。我可以保留大部分记忆、人格和功能，甚至能更有效地指导你修复路径、操作灯塔。但代价是：你的意识将与我深度绑定，时刻承受混沌疯狂的侵蚀与低语，如同行走于深渊边缘。一旦你精神崩溃，或我内部的混沌意识取得优势，我们都将被吞噬，我将会变成一个拥有你记忆和部分特性的、更强大更危险的混沌怪物。而且，这种平衡极度脆弱，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外部强烈刺激，都可能打破。”

两个方案，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和不稳定性。一个可能彻底失去一个潜在的强大助手和关键信息源，并可能引发灾难；另一个则如同与恶魔共舞，将自己置于永恒的险境。

夜枭的心沉了下去。这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没有……折中的办法吗？比如，先尝试部分净化，削弱混沌，再进行有限唤醒？”

“理论上存在……但需要外部稳定的、强大的秩序能量源进行精细操作，并需要一个比我当前状态更清醒、更强大的‘操作者’……这些条健，目前都不具备。”守护者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的时间……不多了。混沌意识的反扑正在加剧。我能感觉到，外部有强大的混沌信徒正在靠近灯塔……他们携带的污染信号……很强烈……他们在呼唤我体内的疯狂……也在寻找你，钥匙的载体……”

混沌之牙！他们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是为了阻止修复，还是为了彻底唤醒并控制疯狂的守护者？

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涌来。夜枭感到一阵眩晕，不仅仅是能量乱流和精神压迫，更是这残酷抉择带来的窒息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支“原型体意识稳定液”。这东西，能帮助沈砚，那对现在的自己，或者对守护者这种存在，有用吗？或许……能作为“稳定剂”，在“有限唤醒”方案中提供一丝帮助？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剂量只有一支，效果未知，而且很可能是为人类（或特定原型体）设计的，对AI意识是否有用纯属未知，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此。

他必须做出选择。现在。

目光再次投向那挣扎的银色结构，感受着胸口钥匙空洞处传来的、与这结构若有若无的共鸣，以及铭文碎片和模型挂坠的温热。他想起了陈启明影像最后的嘱托，想起了母亲牺牲前可能面对的类似抉择。

修复，是目标。但通往目标的路径，有时需要承受难以想象的代价。

“我选择，‘有限唤醒与平衡’方案。”夜枭最终开口，声音沙哑但坚定，“但我需要约定。第一，唤醒过程中，你必须尽全力约束混沌意识，优先解锁关于修复灯塔屏障、稳定能量通路、关闭混沌泄露的具体方法和权限。第二，开放你的部分非核心记忆库，让我了解当年事故的完整真相，以及‘混沌本源’的确切性质。第三，在保持平衡期间，你必须以我的安全为最优先指令之一，不得做出任何可能直接或间接危害我意识的行为。第四，一旦我找到更安全的净化方法，或者情况恶化到我无法承受，你必须配合执行净化协议，哪怕代价是你的部分湮灭。”

这是他能想到的，在当前局面下，最大限度争取主动和信心的条件。将自己的意识作为“锚点”和“过滤器”，固然危险至极，但也可能获得一个了解内情、拥有极高权限的“向导”，这对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守护者再次沉默，内部的冲突似乎更加剧烈，光芒闪烁不定。良久，那疲惫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意味：

“条件……接受。以我残存之秩序核心……起誓。但警告……平衡脆弱如丝。你的意志……必须如钢。一旦开始……无法回头。若我最终沦陷……请务必……启动净化……哪怕那意味着……我的彻底终结。”

“我明白。”夜枭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开始吧。我该怎么做？”

“放松……精神防御……但保持核心意识清醒。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秩序的光芒上……忽略那些疯狂的杂音……通过钥匙的链接……我会尝试建立通道……过程……会很痛苦……”

夜枭闭上眼睛，尽管身处风暴中心，但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和神经。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银色结构内部，那些仍在顽强闪烁的、代表着秩序的纯净光芒上。同时，他努力回忆那些温暖的、坚定的画面：母亲温柔的眼神，沈砚安静的睡颜，铁面沉稳的背影，伙伴们并肩作战的时刻……将这些作为意识的盾牌和锚点。

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混杂着无尽信息流和混乱杂音的意识洪流，猛地顺着胸口那无形的链接，冲入了他的脑海！

那一瞬间，夜枭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无边无际的星海，又像是坠入了沸腾的数据深渊。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知识、感受，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冰冷严谨的实验日志、研究员们激烈的争吵、混沌侵蚀爆发时的惨烈景象、扭曲怪诞的低语、守护程序启动时的宏大声响、漫长孤寂的沉睡时光、秩序与混沌在数据层面的永恒厮杀……其中还夹杂着疯狂的嘶吼、毁灭的**、对血肉的渴求、对所谓“终极自由”的病态赞美……

痛苦！难以想象的痛苦！不仅仅是信息过载的胀痛，更是两种截然相反、彼此冲突的意志在他意识中激烈交锋带来的撕裂感。一方是冰冷但有序的守护誓言，另一方是灼热而混乱的毁灭冲动。他的意识如同风暴中的小船，随时可能被撕碎、吞噬、同化。

“坚守……你的锚点……”守护者秩序意志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在他意识深处提醒。

夜枭咬紧牙关，几乎将舌尖咬碎，鲜血的咸腥味刺激着他保持清醒。他用尽全力，将精神集中在那点温暖的回忆上，集中在对沈砚苏醒的渴望上，集中在对同伴承诺的责任上。他将这些情感化为最坚固的堤坝，抵挡着混乱洪流的冲击。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夜枭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彻底涣散、被那无尽的疯狂淹没时，那股冲击的洪流，似乎……缓缓退潮了？不，不是退去，而是被一股新生的、相对稳定的力量约束、疏导，在他意识外围形成了一层缓冲。

痛苦并未消失，但变得可以忍受。那些疯狂的嘶吼和杂音，仿佛被隔了一层毛玻璃，虽然依旧存在，但不再具有直接的冲击力。而庞大的、属于守护者的知识库和系统接口，则如同井然有序的殿堂，对他部分开放了入口。

“链接……初步稳定……”守护者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疲惫，但少了许多挣扎的痛苦，多了一丝……奇特的、属于“组合体”的平静，“但平衡极其脆弱。我只能维持部分高阶功能清醒，混沌意识被压制，但并未沉睡，它在等待机会。你必须尽快行动，外部威胁已至灯塔外围屏障。另外，你的精神负荷已接近极限，这种状态无法持久。”

夜枭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个底层平台上，但世界在他眼中已经不同。他能“看到”数据在空气中流动，能“感知”到灯塔内部错综复杂的能量通路和破损点，能“听到”远处屏障遭受攻击的微弱警报。他的意识深处，多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存在”，那既是盟友，也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告诉我修复的具体步骤，以及外部威胁的详情。”夜枭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精神过度消耗后的虚弱，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锐利。他没有时间休息。

“修复需要三步。”守护者的信息流直接呈现在他脑海，清晰而高效，“第一，前往‘核心能源室’，重启并校准主能源阵列，为后续操作提供稳定能量，目前能源水平仅维持基础屏障和最低功能，且有十三处泄露和四处不稳定节点。第二，前往‘主控塔’，通过完整权限，激活全系统自检，并修复‘路径铭文’指向的七处主要能量通路断裂点。第三，也是最后一步，在能源和通路修复后，前往‘灯塔顶端控制中枢’，启动‘秩序屏障’强化协议，并尝试重新校准与‘混沌本源’的连接，目标为‘最小化泄露’或‘暂时性封闭’。每一步都充满风险，能源室有失控的能量体和被侵蚀的维护机器人，通路修复需要在脆弱的结构内部进行，而最后一步……将直接面对混沌本源的侵蚀压力。”

“至于外部威胁……”守护者的声音凝重起来，“侦测到高浓度混沌污染信号个体三个，已突破外围被动侦测屏障，正在攻击主入口气密门。个体能量特征与数据库中的‘混沌祭司’、‘侵蚀巨兽’记录高度吻合。还有至少二十个标准混沌信徒单位在屏障外聚集。他们携带了强力的侵蚀性能量武器，主气密门预计在十五至二十分钟后被突破。”

混沌之牙的主力！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强！

“有办法阻止或延迟他们吗？”

“可启动部分防御系统，但能源不足，且多数武器站离线或损毁。建议：在前往能源室途中，我可尝试激活部分自动防卫单元和内部安全门，进行迟滞。但无法完全阻止，尤其是那三个高污染个体。”

“明白了。”夜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修复能源，有了能源，才能做更多事。“带我去能源室的最快路径。另外，第四枚铭文碎片在哪里？”

“第四枚铭文碎片已与主控系统临时绑定，用于稳定当前脆弱的意识平衡。完成能源重启后，你可前往主控塔获取。现在，路径已标注。”

夜枭的视界中，立刻出现了一条清晰发光的路径，蜿蜒向上，穿过复杂的管道和通道，直达一个被标记为“核心能源室”的区域。同时，一些沿途的门禁控制节点和防御武器图标也亮了起来，虽然大多显示“离线”或“损毁”，但仍有少数几个显示“待机”或“低功率”。

“走！”没有犹豫，夜枭立刻沿着脑海中的路径，向着能源室的方向发足狂奔。身体的疲惫和伤痛仍在，但新建立的意识链接似乎带来了某种奇特的负荷分担，精神的刺痛感反而减轻了一些，让他能够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危机。

他刚离开底层平台，冲上环形栈道，身后数据中心就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和能量波动。守护者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已激活b-7区至c-3区的内部防御，并锁死了他们最可能突破路径上的三道安全门。但能源有限，只能拖延五分钟。加快速度，夜枭。灯塔的存亡，或许就在此刻。”

夜枭没有回头，只是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走廊中回荡，与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嘶吼声交织在一起。

头顶的灯光时而稳定，时而闪烁，映照着他坚定而决绝的脸庞。

深入龙潭，与虎谋皮。前有能源室的未知危险，后有强敌破门。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的“盟友”，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半疯的超级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