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215章 断章 迷雾中的杀机与不期而至

装甲运输车的引擎在满负荷下发出近乎咆哮的轰鸣，沉重的车身在崎岖不平、布满碎石的丘陵地带剧烈颠簸，仿佛随时会散架。车窗外，浓郁的锈蚀迷雾被高速冲开，又在车尾迅速合拢，能见度低得可怜，车灯的光芒在雾中只能照亮前方一片模糊的、扭曲的光影。车顶的遥控武器站已经激活，多管机枪的枪口警惕地转动着，指向后方和侧翼雾气翻滚最剧烈的地方。

凄厉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的嘶鸣声从后方和两侧的浓雾中不断传来，忽远忽近，数量似乎还在增加。蝠翼刃兽，这种“锈蚀海岸”特有的空中掠食者，以其惊人的速度、锋利的骨刃翅膀和群体捕猎习性而闻名。它们显然被之前废墟遗迹中平台启动的能量波动所吸引，将这支闯入者小队当成了可口的猎物。

“左后侧，两只高速接近！”坐在后舱，通过侧翼观察孔和传感器（虽然干扰严重，但基础热成像和运动感应还能勉强工作）监视敌情的“灵狐”急促地报告。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车顶的遥控武器站开火了！多管机枪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扫向左侧的浓雾。雾中传来刺耳的尖叫和子弹撞击在坚硬甲壳上的“叮当”声，以及重物坠地的闷响。一只蝠翼刃兽被击中，翻滚着坠入雾中，但另一只的速度和灵活性惊人，在弹雨中诡异地扭动，瞬间拉近距离，锋利的骨刃翅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斩向装甲车的左侧后轮！

“小心！”

“巨石”怒吼一声，半个身子探出左侧射击孔，粗壮的手臂架起一挺重型霰弹枪，在骨刃即将斩中车体的瞬间开火！

“轰！”

一声巨响，混杂着金属碎片、生物甲壳和腥臭液体的爆裂声。那只蝠翼刃兽的上半身几乎被近距离的霰弹轰碎，残余的躯体打着旋飞了出去，但它的骨刃还是在车体侧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火星四溅。

“干得漂亮！”铁面在驾驶位赞了一声，双手死死把住方向盘，在几乎看不清前路的情况下，凭着记忆和直觉，操纵着沉重的装甲车在乱石和坑洼间进行着惊险的规避机动。车身不断传来碎石撞击和刮擦的噪音。

夜枭紧握着电磁步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心跳如擂鼓。他紧盯着右侧的观察孔，雾气中影影绰绰，仿佛有更多的黑影在盘旋、逼近。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和那因能量冲击和剧烈颠簸而有些翻腾的恶心感，将注意力集中在感知上。不仅仅是视觉和听觉，还有那种……自从插入钥匙、接触铭文碎片后，变得更加清晰的、对周围能量环境的微妙感应。

他能感觉到，那些蝠翼刃兽在雾中快速移动时，带起的不仅仅是气流，还有一种混乱、暴戾、充满掠夺性的生物能量场。而装甲车本身，以及车内的队员们，则散发着相对稳定、但在此刻显得格外“显眼”的生命与机械能量波动。这就像在黑暗的海洋中，他们是唯一发光的灯塔，吸引着所有掠食者。

“正前方！地面有东西！”一直紧盯着前方那点可怜视野的驾驶员突然大喊。

铁面猛打方向盘，装甲车堪堪避开从地面裂缝中突然刺出的、几条暗红色、布满吸盘的触手——又是“锈蚀潜伏者”！看来他们闯入了不止一种危险生物的领地。

“不能停！冲过去！”铁面咬牙，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装甲车咆哮着，碾过那几条来不及完全缩回的触手，车身剧烈震动，传来令人牙酸的碾压和断裂声。

追击、闪避、交火……这段逃亡之路惊险万分。蝠翼刃兽的尖啸、机枪的咆哮、霰弹枪的轰鸣、以及车身与障碍物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浓雾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危险的障碍。好几次，车辆险些冲下陡坡或撞上巨大的岩石，全靠铁面高超的驾驶技术和队员们的默契配合才化险为夷。

“药剂师”不断报告着车体状态和外部环境数据：“左侧第三装甲板轻度变形，密封性下降，有少量腐蚀性气体渗入！右后轮胎外侧有划伤，漏气缓慢！环境辐射指数飙升，已突破安全阈值150%！能量干扰达到峰值，所有远程通讯和导航信号完全中断！我们快成瞎子了！”

“坚持住！根据之前的地形记忆和能量读数趋势，我们正在脱离这片高能紊乱区！再往前几公里，干扰应该会减弱！”铁面吼道，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作战服。

夜枭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手中那枚刚刚从存储舱取出的淡蓝色晶体薄片——铭文碎片，突然变得滚烫！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条断断续续的“路径”感应，在前方某个方向猛地变得清晰、强烈，并且发出强烈的警兆！

“前面！右转！立刻右转！直走有危险！”夜枭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自己也说不清这警兆来自何处，是铭文碎片的警示，还是自身感应与路径信息的结合？

铁面没有丝毫犹豫，在几乎不可能的角度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沉重的装甲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右侧轮胎离地，几乎侧翻，但最终还是凭借着强大的动力和配重，险险地拐入了右侧一条更狭窄、看起来更崎岖的岔路。

就在他们拐弯的下一秒，原本前进方向的道路中央，那片看似平坦的、覆盖着暗红色苔藓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巨大坑洞！坑洞中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无数细小生物蠕动和啃噬的“沙沙”声。

如果刚才直冲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嘶……”驾驶员倒吸一口凉气，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夜枭，你怎么知道？”药剂师一边检查着差点被甩飞出去的设备，一边惊讶地问。

“铭文碎片……还有那种感应……”夜枭喘着粗气，手中滚烫的晶体薄片温度正在迅速降低，脑海中的警兆也随之消失。他低头看向碎片，发现其表面那些细密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蓝色光晕，仿佛耗尽了某种能量，正在缓缓平复。

“这东西……不仅仅是地图。”铁面从后视镜看了夜枭和他手中的碎片一眼，眼神深邃，“它还能预警？或者说，与这里的某些环境机制有联系？”

没人能回答。但这无疑证明了铭文碎片的价值，也让他们对夜枭那特殊的感应能力更加看重。

拐入岔路后，追击的蝠翼刃兽似乎少了一些，嘶鸣声也变得遥远。这条小路更加难行，布满了巨大的乱石和深沟，但似乎也绕开了最危险的能量紊乱区和变异生物密集区。浓雾依旧，但能见度似乎略微好转，空气中那股刺鼻的臭氧和铁锈混合气味也淡了一些。

惊魂稍定，装甲车的速度不得不放慢，在乱石中艰难穿行。车内的气氛依旧紧张，但比起刚才的生死时速，已经好了很多。

“我们偏离预定撤离路线了。”剃刀检查着几乎失效的电子地图，又看了看窗外几乎一成不变的迷雾和乱石，“不过，从能量读数和地面痕迹看，我们可能歪打正着，进入了一条……相对‘平静’的走廊。这里的辐射和能量干扰水平在缓慢下降。”

“平静？在这种鬼地方，平静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巨石瓮声瓮气地说，依旧警惕地架着枪，透过射击孔观察着外面。

“灵狐”将耳朵贴在车厢壁上，仔细倾听着外界的声响，除了风声和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只有一片死寂。“太安静了……连之前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微的变异昆虫活动声都没有了。这不对劲。”

夜枭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不仅仅是环境的死寂，还有他手中的铭文碎片和脑海中的路径感应。碎片不再发热，也不再传递清晰的指引或警兆，只是静静地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共鸣。而脑海中的路径感应在进入这片区域后，也变得模糊不清，断断续续，仿佛被什么干扰或屏蔽了。更让他不安的是，自从进入这片“平静”区域后，那种一直存在的、来自“灯塔”方向的低沉呼唤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注视着他们，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和回响。

“停车。”铁面忽然低声命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装甲车缓缓停下，引擎怠速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怎么了，头儿？”药剂师问。

铁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摇下车窗（只开了一条缝隙），侧耳倾听，同时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风……停了。”铁面缓缓说道，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车外浓得化不开的迷雾，“而且，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很像血，但又有点不同。”

经他提醒，众人立刻警觉。确实，之前一直存在的、带着锈蚀和臭氧气息的微风，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停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像是腐烂的蜂蜜混合了铁锈和……某种生物信息素。

“是陷阱！”灵狐脸色一变，“某种擅长伏击的变异体！用信息素制造‘安全区’假象，麻痹猎物！准备战斗！”

话音未落——

砰！砰！砰！

数声沉闷的撞击声，突然从车顶、车厢两侧和底盘下方同时传来！仿佛有什么沉重而粘稠的东西，重重地拍打、吸附在了车体上！

紧接着，一种滑腻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像是无数湿滑的触手或口器，正在车体表面爬行、摸索，寻找着缝隙！

“是吸附者！或者腐蚀软泥怪！它们在试图溶解装甲！”药剂师看着传感器上突然出现的、大片大片的生物质反应信号，失声叫道。外部摄像头（虽然模糊）显示，浓雾中，无数条暗紫色、半透明、布满粘液和吸盘的柔软触手状物体，正从四面八方的地面、岩石缝隙中涌出，如同活过来的淤泥浪潮，迅速将装甲车包裹、覆盖！车体开始传来令人不安的“滋滋”腐蚀声！

“开车！冲出去！”铁面大吼，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装甲车引擎发出愤怒的咆哮，车轮疯狂空转，碾碎了吸附在轮胎上的软泥状生物，猛地向前冲去！但更多的软泥触手从前方涌来，试图缠绕车轮，减缓车速。车顶和两侧，那些吸附的软泥生物分泌出强酸性的粘液，车体装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变薄！

“用燃烧弹！高温是它们的弱点！”剃刀冷静地判断，同时调转车顶武器站的角度，但软泥生物覆盖面积太大，而且不断涌动，难以瞄准。

“不行！在车里用燃烧弹太危险！而且可能点燃泄露的燃料！”药剂师反对。

“那就用这个！”巨石从装备箱里拎出一个圆筒状的东西，猛地拉开保险，从射击孔奋力扔了出去！

震撼弹！并非致命，但能产生强烈的冲击波、闪光和巨响，对依靠震动和化学感知的软体生物有奇效！

轰！！！

刺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车外近距离爆开！即使隔着厚重的装甲，车厢内的众人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耳膜生疼。

效果立竿见影！覆盖在车体上的软泥触手如遭电击，剧烈地抽搐、收缩，粘液的分泌也明显减缓。装甲车趁机加速，冲破了前方变得稀薄的软泥阻隔，碾过一大片还在蠕动的、被震懵的软泥生物，向着雾气稍薄的方向狂冲！

“甩掉了！但它们可能会追上来！”灵狐捂着耳朵喊道。

“不能停！继续加速！”铁面紧握方向盘，装甲车在乱石滩上颠簸疾驰，将那片恐怖的软泥怪区域甩在身后。

然而，祸不单行。刚刚摆脱软泥怪的纠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车载无线电的公共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充满惊恐和绝望的求救声，断断续续，夹杂着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求救……这里是……黑隼小队……遭遇……不明身份武装伏击……损失惨重……坐标……锈蚀海岸……东南区……我们需要……支援……”

黑隼小队？那不是基地派往“锈蚀海岸”另一方向进行常规侦察的另一支队伍吗？他们也在这里？还遭遇了伏击？

“收到！黑隼小队，报告你们的具体位置和敌情！我们是‘破雾者’小队！”铁面立刻抓起通话器回应，但那边只有一片嘈杂的电流声和越来越微弱的呼救，随即通讯彻底中断。

“信号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距离我们大约……十五到二十公里。”药剂师快速分析着最后捕捉到的信号源，“但干扰太强，坐标不完整。伏击者身份不明……能在这种地方发动有效伏击的……”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锈蚀海岸”，除了极端的环境和变异生物，竟然还有第三方武装势力在活动？而且有能力伏击基地的精锐侦察小队？

是“教授”提到过的、与旧时代“阿赖耶识”项目有关的黑市势力？还是其他未知的幸存者团体？或者是……更糟糕的东西？

“改变路线，向黑隼小队最后信号源方向前进！保持隐蔽，注意侦察！”铁面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下达命令。基地小队之间守望相助是铁律，何况黑隼小队很可能掌握了其他重要情报。

装甲车再次转向，朝着东南方向，也是更加深入“锈蚀海岸”腹地的方向驶去。车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外有诡异致命的变异生物和恶劣环境，内有可能存在的第三方敌对武装，而他们的目标——“灯塔”，还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通往它的路径断裂，铭文缺失，前途未卜。

夜枭握紧了手中的铭文碎片，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他能感觉到，碎片似乎对东南方向，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路径指引的共鸣。是巧合，还是预示着那里有与“铭文”或“路径”相关的东西？

而沈砚那沉睡的面容，母亲最后的嘱托，小雨可能的踪迹，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在他的心头。

前路，迷雾更浓，杀机四伏。但他们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