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213章 锈蚀海岸、迷雾与低语

重型装甲运输车在废墟大地上颠簸前行，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碾过破碎的混凝土、锈蚀的车辆残骸和顽强生长的、形态扭曲的荧光苔藓与低矮灌木。车厢内只有引擎的轰鸣、车身与地面摩擦的噪音，以及队员们平稳的呼吸声。

最初的旅程相对平静。他们沿着基地预先规划的相对安全路线前进，避开了几个已知的大型变异生物巢穴和辐射超标区域。铁面坐在副驾驶位，不时查看车载终端上的地图和传感器数据。“剃刀”靠着车厢，抱着他那杆几乎与他等高的重型狙击枪，闭目养神，但耳朵似乎时刻在捕捉着外界的细微声响。“巨石”在保养他的多管旋转机枪，粗大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零件。“灵狐”则像一只真正的狐狸，蜷在角落里，手里把玩着几枚造型奇特的飞镖和细线，眼神灵动，不知在思考什么。“药剂师”在调试一些瓶瓶罐罐和小型仪器，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草药的气味。

夜枭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投向窗外。废墟的景象他并不陌生，但每一次看，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荒凉与死寂。崩塌的高楼如同巨人的骸骨，锈蚀的金属框架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暗红，仿佛凝固的血。远处的地平线上，偶尔能看到扭曲的光晕或诡异的静电闪光，那是高辐射区或能量异常点的标志。

随着车辆不断向东北方向深入，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空气中的辐射读数在缓慢而稳定地攀升，虽然还未达到危险阈值，但已经超出正常废墟区域的水平。天空变得更加阴沉，灰黄色的辐射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植被变得稀疏，但剩下的那些植物，形态更加怪异，颜色也更加暗沉，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铁锈和海腥混合的怪味。

“进入‘锈蚀海岸’外围影响区了。”铁面看着传感器数据，沉声道，“所有人，检查个人防护，准备应对可能的环境干扰。‘药剂师’，开启莫里森给的那两套屏障发生器，测试效果。”

“药剂师”应了一声，迅速从手提箱中取出那两个巴掌大小的扁平方盒，按照说明启动，然后分别吸附在车厢前部和中部。方盒边缘亮起一圈柔和的蓝色光晕，发出低微的嗡鸣。很快，车厢内那股淡淡的锈腥味似乎减轻了一些，空气监测器显示，空气中的悬浮辐射尘和有害微粒浓度有了明显下降。

“屏障生效，中和效果约百分之三十，预警功能正常。”“药剂师”汇报道。

“聊胜于无。”铁面点点头，“继续保持警惕。根据侦察情报，越靠近海岸线，干扰会越强，可能会出现视觉畸变、方向感错乱、甚至短暂的幻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任何异常感觉，无论多轻微，立刻报告。”

夜枭紧了紧自己的呼吸面罩，感受着屏障带来的、微弱的空气净化效果。他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它依旧冰冷沉寂。但随着车辆不断深入这片被称作“锈蚀海岸”的禁区，他心中那种莫名的悸动感，似乎…增强了一丝。很微弱，难以捕捉，就像平静湖面下的一缕暗流，但确实存在。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相对背风、地势较高的废墟残骸后停下，进行短暂休整和进餐。食物是高效能的营养膏和压缩干粮，味道乏善可陈，但能快速补充能量。众人沉默地进食，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里的景象更加破败。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锈蚀粉尘，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残存的建筑结构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仿佛被强酸腐蚀过。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类似金属摩擦或低沉呜咽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有东西在看着我们。”一直闭目养神的“剃刀”忽然低声说了一句，眼睛睁开一条缝，锐利的目光扫过侧前方一片倒塌的厂房阴影。

几乎同时，“灵狐”也轻轻抽了抽鼻子，像小动物一样警觉地抬起头，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了腰间的飞镖。

铁面做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刻进入警戒状态，枪口指向可疑方向。夜枭也端起电磁步枪，心脏微微收紧。

等待了几分钟，那片阴影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卷起锈红色的尘埃，打着旋飘过。

“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某种善于隐藏的变异体。”“巨石”瓮声瓮气地说，但握着机枪的手没有放松。

“提高警惕，缩短休息时间，二十分钟后出发。”铁面下令。

休整过后，车队继续前进。越往前走，道路越发难行。地面不再平坦，时常出现巨大的裂缝、深坑，或者被某种粗大、扭曲、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藤蔓（或类似植物根茎的东西）所覆盖。他们不得不频繁绕路，甚至需要“巨石”用机枪火力临时清理障碍。

天空始终是那种令人压抑的灰黄色，看不到太阳，也分不清具体时间。能见度逐渐降低，空气中开始飘起淡淡的、带着锈蚀金属气味的薄雾。车载电子设备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屏幕偶尔闪烁，雷达和生命探测仪的扫描范围被大幅压缩，回波信号也充满了杂波。

“干扰强度在增加，已经达到中度水平。”“药剂师”看着仪表盘，报告道，“建议降低车速，依赖目视和基础导航。”

铁面点头，下令放慢速度。厚重的防弹车窗上，也开始凝结细小的、带着暗红色泽的水珠，需要雨刷不断刮拭才能保持视野。

夜枭心中的悸动感越来越明显了。不再是若有若无，而是一种明确的、仿佛来自远方的、低沉而持续的“呼唤”或“共鸣”。这感觉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苍凉，以及…一丝淡淡的悲伤。与此同时，他贴身收藏的那枚灰暗密钥，似乎也微微发热了一下，虽然很短暂，但夜枭清晰地感觉到了。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夜枭终于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很远，但很清晰。还有…钥匙刚才热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铁面眼神锐利：“能分辨方向吗？是什么样的感觉？”

夜枭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种飘渺的感应。他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钥匙。渐渐地，那低沉的呢喃似乎在意识中变得清晰了一些，并且…指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与他们前进的大方向基本一致，但略偏东北。

“方向…大概是东北偏东。感觉…很古老，很悲伤，像是…风的低语，或者…灯塔的光芒在迷雾中的回响？”夜枭尝试描述，自己也觉得有些语无伦次。

铁面与“剃刀”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听说过一些关于“锈蚀海岸”的诡异传闻，其中就包括“海岸低语”和“幻光指引”，据说能干扰人的心智，甚至将人引入绝境。但夜枭的描述，似乎又与单纯的幻觉有所不同，尤其是提到了钥匙的反应。

“保持警惕，注意夜枭的状态。”铁面对“药剂师”示意了一下，“药剂师，给夜枭一支低剂量的精神稳定剂，预防可能的幻觉加深。所有人，如果感到任何异常的精神波动或幻听幻视，立即报告。”

“药剂师”迅速配好一支淡蓝色的药剂，递给夜枭。夜枭没有犹豫，接过注射。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带来一丝清凉感，让有些躁动的意识平复了一些，但那种遥远的“呼唤”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模糊和背景化。

车队在愈发浓重的锈蚀迷雾中艰难前行。能见度已经下降到不足五十米，车灯的光芒在雾中显得昏黄而无力。地面越来越潮湿，出现了大片的暗红色水洼，散发着更浓郁的腥气。周围那些扭曲的植物影子，在雾中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突然，车身猛地一震，向一侧倾斜！

“右前轮陷进软泥了！像是流沙地！”驾驶员喊道。

“倒车！慢点！”“巨石”准备下车查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数条碗口粗细、暗红色、表面布满粘液和吸盘的触手状物体，猛地从右侧一片暗红色的水洼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直扑车身和正准备下车的“巨石”！

“敌袭！”

枪声几乎在触手出现的同时响起。“剃刀”的狙击枪发出沉闷的咆哮，一条触手应声而断，喷出暗绿色的粘稠液体。“巨石”怒吼一声，来不及完全躲闪，用粗壮的左臂挡在身前，触手“啪”地缠住了他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将他向后拖拽！同时，更多的触手从水洼和周围的雾气中冒出，疯狂地拍打、缠绕装甲车！

“是锈蚀潜伏者！小心它的酸液和力量！”“灵狐”娇叱一声，手中的飞镖精准地切断了一条试图从车顶缝隙钻入的较小触手。

夜枭端起电磁步枪，瞄准一条正试图撞击驾驶室侧窗的粗大触手，扣动扳机。高能电枢弹在近距离爆发出强大的动能，将触手前端炸开一个血洞，暗绿色的汁液四溅，在防弹玻璃上腐蚀出“滋滋”的白烟。

车厢内警报声大作，外部传感器检测到高强度酸性物质侵蚀。

“不能被困在这里！用高爆弹清理周围地面！‘药剂师’，烟雾弹掩护！准备突围！”铁面当机立断，一边用精准的点射击退几条触手，一边下令。

“巨石”狂吼着，用未被缠住的右手抓住缠在左臂上的触手，肌肉贲张，竟然凭借蛮力硬生生将其扯断了一截！但断掉的触手依旧死死缠绕，吸盘分泌出强酸，腐蚀着他的护甲，发出“嗤嗤”声响。

“药剂师”迅速向车外投掷出数枚特种烟雾弹，浓密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不仅遮挡了视线，似乎还带有刺激性气味，让那些触手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混乱。

“剃刀”抓住机会，连续射击，精准地打断了几条触手的根部连接处。“灵狐”则灵巧地翻出车厢（借助烟雾掩护），用锋利的匕首和飞镖，快速清理靠近车底的细小触手。

夜枭也跳下车，和“巨石”背靠背，用电磁步枪和匕首协同攻击。他感觉自己的动作比平时更加流畅，反应更快，仿佛周围的一切在感知中都变慢了一些。是紧张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还是…

战斗在几分钟内结束。烟雾散去，地面上留下了数条断裂的、仍在微微蠕动的暗红色触手，以及一大滩暗绿色的酸性液体。水洼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充满痛苦的嘶鸣，随即迅速远去，消失在浓雾中。

“锈蚀潜伏者，通常群体活动，这次只来了一个，算我们运气。”“灵狐”检查着地面残留的痕迹，低声道，“不过，它一般不会主动攻击装甲目标，除非…我们闯入了它的核心猎食区，或者，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它。”

众人迅速检查车辆和自身伤势。装甲车右侧有轻微凹陷和腐蚀痕迹，但主体结构无碍。“巨石”的左臂护甲被腐蚀出几个坑洞，手臂皮肤有轻微灼伤，好在“药剂师”及时处理，没有大碍。其他人都是轻伤。

“尽快离开这里，潜伏者可能去呼叫同伴了。”铁面下令。

车队再次启动，绕开那片危险的流沙水洼区域。经此一役，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更紧了。这还只是外围，真正的“锈蚀海岸”和那座神秘的“灯塔”，还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

夜枭回到车上，心跳依旧有些快。刚才战斗中那种奇异的感知敏锐状态已经消失，但那种来自远方的、低沉的呼唤，似乎…因为这场遭遇战，变得更清晰了一点。他再次握了握口袋里的钥匙，它依旧安静。

但夜枭有种预感，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目标，这种“呼唤”，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强。

迷雾依旧浓重，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笼罩。而“灯塔”的光芒，究竟是指引前路的希望，还是诱人深入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