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181章 初步试探与信任危机

“守夜人”基地的灯光恒定而冷白，映照在金属墙壁和密密麻麻的设备上，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科幻感，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气息。沈砚坐在山魈对面，刚刚达成的“临时联盟”协议还带着冰冷的余韵。他知道，这脆弱的合作关系，第一个考验很快就会到来。

果然，山魈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

“既然达成了共识，我们需要看到你们的价值，以及…诚意。”山魈从控制台上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投影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那是一份结构图，似乎是某个数据交换节点的拓扑结构，标记着顶点集团的徽标和复杂的权限等级标识。“这是我们近期监控到的一个利维坦次级数据中继站，位于第七区边缘的一座废弃通讯塔地下。它的物理防护相对薄弱，但数据链路价值很高，负责汇总并上传第七、八区部分监控数据和网络嗅探信息。”

沈砚仔细看着结构图，没有立即表态。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山魈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沉重的压力，“潜入这个中继站，植入一个我们提供的‘后门’程序。程序会伪装成正常的系统日志回传，潜伏在数据流中，一旦被上传到更高层级的利维坦处理中心，会在特定条件下激活，为我们开辟一个短暂、隐秘的数据窥探通道。”

任务目标清晰，风险也一目了然。潜入利维坦的设施，即便是次级中继站，也无疑是虎口拔牙。这既是测试沈砚的能力，也是测试他的服从性，甚至可能…是一次清除不稳定因素的试探。如果沈砚失败，对“守夜人”而言，只是损失了一个尚未来得及投入资源的“潜在合作者”；如果成功，他们则获得了一个有价值的切入点和一枚好用的棋子。

“我一个人？”沈砚问。

“不，你有搭档。”山魈在控制台上操作了一下，基地另一侧的闸门滑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那是个看起来比沈砚年轻几岁的男人，身材精干，眼神锐利，动作间带着一种受过严格训练的简洁。他走到近前，对山魈微一点头，然后看向沈砚，目光中带着审视，并无多少温度。

“代号‘夜枭’，擅长渗透、电子破解和近距离格斗。他会和你一起执行这次任务，负责技术支持和后路保障。”山魈介绍道。

“夜枭”只是对沈砚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显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沈砚心中明了，这既是协助，也是监视。他看向山魈：“我需要中继站更详细的结构图，包括近期的巡逻记录、安保系统的确切型号和可能的漏洞、数据流的峰值时间，以及…你们那个‘后门’程序的工作原理和风险说明。我不能带着一个可能随时爆炸的‘礼物’进去。”

山魈似乎对沈砚的谨慎并不意外，反而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资料已经准备好。夜枭会带你熟悉。你们有48小时准备时间。48小时后，行动开始。”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同伴赵伟在这里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他的安全，取决于你这次任务的表现和结果。”

这是直白的告诫，也是无形的枷锁。沈砚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两天，沈砚几乎不眠不休。他泡在“守夜人”提供的资料室里，反复研究那座废弃通讯塔及地下中继站的一切信息，与夜枭进行战术推演。夜枭话很少，但专业能力极强，对电子系统和安保漏洞有着近乎本能般的敏锐。两人的交流大多局限于技术细节和行动步骤，气氛始终维持着一种冷淡的、公事公办的效率。

沈砚能感觉到夜枭对他的疏离和隐约的审视，这很正常。在一个高度隐秘、危机四伏的组织里，信任是奢侈品。他同样对夜枭和“守夜人”抱有极大的疑虑。那个“后门”程序，他坚持要求“守夜人”的技术主管（一个代号“枢机”的阴沉男人）当面解释其核心代码逻辑——至少是表层逻辑。虽然最终只获得了一个高度简化的原理说明和“不会主动暴露”的保证，但沈砚通过自己残存的计算机知识，结合唐国明过去灌输的一些概念，大致判断这个程序更偏向于隐秘的数据窃取而非破坏，这让他稍稍安心。

然而，真正的信任危机并非来自夜枭或任务本身，而是来自内部。

在行动前夜，沈砚被允许在医疗室隔着观察窗看望赵伟。赵伟已经苏醒，伤势稳定，但面色依旧憔悴。当沈砚简要说明情况（隐去部分可能刺激他的细节）和即将执行的任务后，赵伟挣扎着撑起身体，脸上写满了强烈的反对。

“不行！沈砚，你不能去！”赵伟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沙哑，但语气异常激动，“这他妈就是个圈套！他们救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去干这种送死的脏活！什么狗屁合作，我们就是他们的炮灰！那个什么‘后门’，天知道是不是真的，说不定你一插进去，利维tan立马定位到你，他们就等着看戏！”

“我检查过一部分程序逻辑，风险可控。”沈砚试图让他冷静。

“可控？在这种地方，跟这群藏头露尾的人谈可控？”赵伟压低声音，眼中是深深的不信和担忧，“老沈，你想想，他们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们？就因为我们碰巧查到了点边角料？那个山魈，说的话半真半假！‘守夜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等我们被逼到绝路、老唐还困在外头的时候出现？太巧了！我总觉得不对劲！他们可能…可能跟顶点集团，跟利维tan，有更深的关系！甚至这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赵伟的怀疑并非全无道理。绝境中的援手，过于清晰的利用，以及“守夜人”那深不可测却又隐晦不明的背景，都让这一切笼罩在迷雾之中。沈砚自己心中也充满疑虑。但眼下，他们有选择吗？

“老赵，我知道风险。”沈砚按住赵伟的肩膀，沉声道，“但我们现在没有退路。唐国明还在外面，每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们需要资源，需要信息，需要跳出利维坦给我们划定的死亡追逐圈。这次任务，是投名状，也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机会。无论‘守夜人’目的是什么，至少目前，我们对抗利维坦的目标暂时一致。我会小心。”

“可是…”

“没有可是。”沈砚打断他，眼神坚定，“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恢复体力，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留在这里，观察，思考，但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如果…如果我回不来，或者你发现任何不对劲，”他凑近了些，用极低的声音说，“医疗室的通风管道，第三块面板有些松动，后面有一个老旧的检修通道，不知道通往哪里，但或许是个机会。记住，保全自己，才有机会做其他事。”

赵伟看着沈砚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知道再劝无用。他重重叹了口气，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活着回来。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信任的裂痕，不仅在沈砚与“守夜人”之间，也在某种程度上，横亘在了他与赵伟之间。赵伟的恐惧和怀疑，源于对未知的深深不安，也源于对沈砚可能被利用、被牺牲的无力感。而沈砚，则必须在怀疑的荆棘中，踏出一条可能通向生路，也可能通向更深渊的小径。

离开医疗室，沈砚的心情更加沉重。夜枭已经在装备室等他，两人开始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特制的绝缘潜入服、能干扰低阶监控传感器的屏蔽器、微型工具、以及那个承载着未知风险的物理存储设备——“后门”程序载体。

“最后确认一遍行动流程和撤离路线。”夜枭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仿佛即将执行的不是一场生死任务，而是一次寻常演练。

沈砚深吸一口气，将杂乱的思绪压下。怀疑不会消失，但行动必须继续。他与夜枭的目光在冷白的灯光下短暂交汇，彼此眼中都只有冰冷的任物，没有温度，也谈不上信任。

48小时准备时间结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沈砚和夜枭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守夜人”基地，没入都市庞大阴影下的钢筋水泥丛林，向着那个潜伏着致命风险的利维坦数据中继站潜行而去。初步的试探，也是信任危机中一场危险的赌博，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