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镜之主 第6章 无声的试探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岳看似随意地站在客厅中央，却像一根定海神针，将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吸纳过去，只留下沉重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并没有刻意锐利，但每一次扫视，都让苏漾感觉自己的秘密仿佛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位林顾问则更直接，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始终若有若无地对着苏漾，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或黄光，但很快又恢复成平稳的绿色。

“苏漾同学，不用紧张。”秦岳开口了，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只是例行跟进。我们注意到，之前在广场分发物资时，你也在现场，并且……距离凶兽出现的区域不算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漾脸上，似乎在观察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们想了解一下，当时你是否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感觉到了什么异常？”

苏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他们怀疑那股干扰能量来自于现场的某个人，而自己因为躲藏的位置和行为，进入了嫌疑名单。

他强迫自己与秦岳对视，脸上露出回忆和些许后怕的神情，斟酌着用词：“当时……很乱。凶兽一叫，大家都吓坏了，拼命往楼里跑。我躲在车后面，只看到你们的人和那头野猪打……很厉害。别的，没太注意。”

他刻意模糊了时间点，将自己“推”出那股波动的瞬间，混入整体混乱的印象里。

“没注意到？”秦岳的语气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根据我们的能量残留分析，在关键时刻，有一股非标准灵潮能量介入，干扰了凶兽，位置大致就在你藏身的那片区域。”

他的话语如同投石入水，直接点明了关键。

苏漾背后瞬间沁出冷汗。官方的手段果然厉害，连能量残留都能分析出来！他稳住心神，脸上适当地露出惊讶和茫然：“非标准能量？是……是什么？还有别人在旁边帮忙吗？我当时太害怕了，真的没感觉到。”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受到惊吓、对超凡力量一无所知的普通学生角色。

就在这时，旁边的林顾问推了推眼镜，看着平板，用一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补充道：“目标体表能量读数平稳，波动幅度处于正常未觉醒人类区间。精神波动存在紧张应激反应，符合遭遇突发事件特征。未检测到明显‘镜纹’活性或外泄能量场。”

这段话像是对秦岳的汇报，又像是宣判。

秦岳的目光在苏漾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苏漾尽力维持着表情的自然，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控制在略带急促的状态。

掌心的镜纹传来一阵阵微弱却坚定的温热感，仿佛在自发地对抗着某种无形的探测，帮助他隐匿着所有异常。床底下的古剑也彻底沉寂下去，如同凡铁。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秦岳微微颔首，身上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一些。

“看来可能是个路过不愿露面的民间异人，或者能量逸散现象。”他像是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但苏漾敏锐地注意到，他眼神深处的那一丝探究并未完全散去。

“苏漾同学，感谢你的配合。”秦岳话锋一转，“目前局势动荡，凶兽和不明身份的异人都有可能带来危险。如果之后你发现任何异常，或者……你自己身上出现任何难以解释的变化，请务必第一时间联系天镜司。”

他示意了一下，林顾问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质地坚硬，上面只有一串数字编号和一个天镜司的徽章水印，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这是天镜司的紧急联络码，通过任何通讯设备输入，都会被优先接入。”秦岳将卡片递给苏漾，“记住，秩序和稳定，是应对一切危机的基础。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是渺小的。”

这话语带着一丝告诫，也带着一丝招揽的意味。

苏漾接过卡片，触手冰凉，他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谢谢秦队长。”

秦岳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林顾问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瞬间，苏漾几乎虚脱般地靠在墙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好险！

那个林顾问的探测仪器极其精准，几乎要摸到门槛。若非他的镜纹和古剑位格特殊，能够自发隐匿，恐怕刚才就已经暴露了。秦岳此人更是深不可测，给他的压力远超那头兵级凶兽。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黑色的联络卡，眼神复杂。这既是官方递出的橄榄枝，也可能是一个定位追踪器。他不敢怠慢，尝试着将其收入镜纹空间。

意念一动，掌心灵光微闪，黑色卡片瞬间消失，成功进入了那片青铜雾气空间，悬浮在古剑虚影旁边。

“果然可以隔绝探测。”苏漾松了口气。镜纹空间的隐蔽性，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经此一事，他更加确定了暂时隐藏自己的必要性。天镜司的水很深，在对他们有足够了解之前，绝不能轻易涉足。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身的修炼上。与秦岳的这次无声交锋，让他对力量有了更深的渴望。他需要更快地变强，不仅仅是熟悉古剑和镜纹空间，更要提升自身的硬实力——身体素质、反应速度、乃至格斗技巧。

意识再次沉入镜纹空间，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吸收那些战斗烙印的意境。他开始尝试引导那股与古剑同源的暖流，按照某种从战斗烙印中感悟到的、极其模糊的路线，在自己的体内缓缓运行。

这并非什么功法，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能量引导，旨在强化己身。

暖流所过之处，肌肉纤维仿佛在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骨骼也传来细微的麻痒感。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开凿河道，但苏漾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分努力，都在让他的身体发生着细微而坚实的蜕变。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利用镜纹空间进行各种练习。快速收取和放出不同物品，尝试在空间中移动古剑虚影，甚至设想如何将外界攻击“收入”空间……

他知道，留给他的平静时间不会太多。

世界的剧变在加速，天镜司的触角会越伸越长，而他自己身上的谜团，也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

就在苏漾潜心修炼之际，他并不知道，已经驶离小区的黑色越野车内，秦岳看着车载屏幕上关于苏漾的、干净得过分的基础档案，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

“父母早逝，独居，性格内向，成绩中等……没有任何异常记录。”林顾问汇报着。

秦岳的目光落在苏漾照片上那双看似平静，深处却仿佛藏着旋涡的眼睛上。

“有时候，太过干净，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他淡淡开口，对林顾问吩咐道，“把他的关注等级，从‘普通’提升到‘观察级’。暂时不要惊动他，但我有种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车辆汇入车流，消失在依旧弥漫着紧张气息的城市街道尽头。

而在苏漾的掌心，那青铜镜纹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流转，仿佛映照着万千世界的光影，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