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镜之主 第10章 夜访纺织厂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白日的喧嚣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潜伏在阴影下的、更加危险的躁动。城市电力尚未完全恢复，大片区域陷入黑暗，只有天镜司的巡逻车灯如同鬼火，偶尔划过街角。

苏漾如同一道幽灵，穿梭在废弃工厂区的断壁残垣间。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运动服，兜帽压低，口罩遮面，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掌心的镜纹传来持续的微弱温热感，既是与远方北山的共鸣，也是自身力量随时待机的象征。

按照那黑市老头给出的模糊信息，他找到了位于城南工业区边缘的“第三纺织厂”。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如同巨兽坍塌的牙齿。厂区内杂草丛生，废弃的机床和纺锤散落一地，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能量残留的腥甜气息。

这里显然并非善地。

苏漾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绕着厂区外围悄无声息地移动，感知全开。他能听到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听到老鼠在角落里窸窣跑动，甚至能听到自己沉稳的心跳。镜纹空间内的古剑虚影微微震颤，传递来一丝本能的预警——这里有危险，但也有机遇。

他最终选择从一处坍塌的围墙缺口潜入。落脚无声，如同猫科动物。精神力高度集中，五感被提升到极限，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脑海中。

主厂房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内部空间空旷而黑暗，只有几缕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苍白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

就在厂房最深处的阴影里，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闪烁，以及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苏漾屏住呼吸，借助废弃机械的掩护，缓缓靠近。

声音渐渐清晰。

“……妈的，天镜司那帮鹰犬看得太紧，北山外围的‘迷瘴’也越来越浓了，上次折了三个兄弟在里面。”一个粗嘎的嗓音抱怨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聆音石’和‘月华苔’在黑市有价无市，只要能弄到一点，够潇洒半年了。”另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这次‘毒蛇’也来，把握能大几分。”

“哼，那个玩虫子的变态……但愿他别背后捅刀子。”

“放心，规矩他懂。坏了‘三眼会’的招牌，他担待不起。”

三眼会！苏漾心中一动，记下了这个名字。看来这就是那黑市老头暗示的组织。而“毒蛇”听起来像是个危险的独行者。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光源处。

那里大约聚集了七八个人，围着一盏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类似矿灯的设备。光线映照出他们形态各异的脸，有的脸上带着疤痕，有的眼神凶狠，有的则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他们身上都散发着或强或弱的能量波动，显然都是觉醒后的异人。

其中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皮肤隐隐泛着岩石光泽的壮汉，应该就是那个粗嘎嗓音的主人。另一个身材瘦小、手指异常修长、正把玩着一枚闪烁着寒芒匕首的，估计是阴柔声音的来源。

而在人群稍外围，一个倚靠在生锈钢架上的身影，让苏漾瞳孔微缩。

那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的深影中，只露出一个苍白尖削的下巴。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脚下的阴影似乎比别处更加浓重，偶尔能看到几条细长的、如同蜈蚣般的黑影在他脚边一闪而逝，没入阴影之中。

毒蛇。

苏漾几乎可以肯定。这人给他的危险感，远超那个岩石壮汉和玩匕首的瘦子。

就在这时，那玩匕首的瘦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如同毒蛇吐信般精准地看向苏漾藏身的方向，厉声喝道：“谁？！滚出来！”

刹那间，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漾所在的位置，各种带着恶意、审视、好奇的能量波动瞬间锁定了他！

被发现了！

苏漾心中凛然，却没有慌乱。他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他深吸一口气，从藏身处缓缓走了出来，刻意控制着步伐，显得既不畏惧，也不具攻击性。

“路人，求财。”他压低了声音，言简意赅。

惨绿色的灯光打在他遮掩严实的脸上，投下模糊的轮廓。

“鬼鬼祟祟，藏头露尾！”岩石壮汉瓮声瓮气地吼道，上前一步，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怎么找到这里的？说！”

“三眼符号，黑市所指。”苏漾平静地回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个玩匕首的瘦子身上，“听说这里有门路去北山外围，想来碰碰运气。”

“碰运气？”瘦子阴恻恻地笑了，手中匕首转得飞快，“小子，北山可不是游乐场，兵级凶兽遍地走，说不定还有将级的大家伙。就你这藏头露尾的样子，怕是连灵潮都没适应吧？别到时候拖我们后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话音未落，身形陡然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跨越数米距离，手中匕首带起一道寒光，直刺苏漾的面门！

速度极快！显然是敏捷系的异人！

这一下偷袭狠辣刁钻，旨在试探，甚至可能直接废掉苏漾。

若是几天前的苏漾，恐怕难以完全避开。但此刻，吸收了诸多战斗烙印，尤其是经历过“星陨之痕”洗礼后，他的战斗直觉和反应速度早已今非昔比。

在瘦子动的瞬间，苏漾的身体就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侧身，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不偏不倚，精准无误地点向了瘦子持刀的手腕内侧！

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了他这些天引导暖流强化的全部力量，更带上了那一丝融合了青铜古剑锋芒与星辰寂灭气息的独特能量！指尖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瘦子脸色剧变！他感觉到对方那看似普通的手指上，传来一股锐利无匹、仿佛能刺穿一切的气息！若是被点中，手腕恐怕瞬间就会被废掉！

他惊骇之下，硬生生止住冲势，手腕诡异一扭，匕首改刺为削，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苏漾的手指，同时借力向后飘退，落回原地，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电光火石间的交锋，戛然而止。

苏漾缓缓收回手指，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此刻，再无人敢小觑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刚才那一指，快、准、狠，蕴含的力量性质更是诡异而强大，绝非常人！

连一直事不关己的“毒蛇”，那兜帽下的阴影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一道冰冷的目光在苏漾身上停留了一瞬。

玩匕首的瘦子脸色难看，死死盯着苏漾，最终冷哼一声，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苏漾的实力。

岩石壮汉也收起了几分轻视，瓮声问道：“小子，有点门道。叫什么？什么系的能力？”

苏漾自然不会暴露真实信息和能力，只是淡淡道：“叫我‘影’就好。特质系。”

特质系，这是官方分类中最模糊、最笼统的一系，正好用来掩饰他的特殊。

“影？哼，装神弄鬼。”瘦子嘀咕了一句，却没再挑衅。

这时，那个一直没开口的、看似是组织者的玩匕首瘦子（似乎别人叫他“匕狐”）打量了苏漾几眼，开口道：“‘影’是吧？实力勉强够格。规矩很简单，行动听指挥，收获按贡献分配。目标是北山外围的‘聆音石’和‘月华苔’，遇到凶兽，合力击杀，谁背后捅刀子，别怪大家不客气！”

他顿了顿，补充道：“丑话说在前头，进了北山，生死各安天命。我们只负责带路和提供基本情报，遇到不可抗力，各自逃命。”

苏漾点了点头：“可以。”

他的加入，算是被这个临时拼凑的“私探”队伍默许了。

队伍算上苏漾，一共九人。岩石壮汉“石盾”，敏捷系“匕狐”，神秘危险的“毒蛇”，还有另外五个看起来能力各异的男女，彼此之间也透着疏离和警惕。

子时将至，匕狐熄灭了那盏惨绿色的矿灯。

“出发！”

一行九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废弃纺织厂，向着北方那片被灵潮迷雾笼罩、隐藏着未知与危险的北山遗迹潜行而去。

苏漾跟在队伍中段，感受着掌心镜纹与北山方向越来越清晰的共鸣，眼神沉静如水。

他的第一次镜世界探索，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