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3月17日,傍晚时分(紧接上章)
地点:上海公共租界,“听雪楼”旧书铺后院密室及前堂
前堂传来的呵斥声和翻箱倒柜的动静,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苏砚因高度专注计算而构筑起的心理屏障。冷汗几乎是一下子就从背脊冒了出来,浸湿了内衫。
“太君,我们这都是些旧书,没什么违禁的…” 伙计阿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但还在努力维持着镇定。
“八嘎!闭嘴!检查!” 日本兵生硬的中文粗暴地打断了他,伴随着书本被粗暴扫落在地的“哗啦”声。
暴露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窜入苏砚的脑海,让他四肢瞬间有些发凉。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快得带倒了桌上的茶杯,凉透的茶水泼洒出来,迅速晕湿了桌面上那些要命的演算纸!
“糟了!” 苏砚心中惊呼,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些纸张。墨水字迹在水的浸润下开始模糊、晕染,但那些数学符号和草图轮廓依然清晰可辨!这要是被看到,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把纸吞下去?来不及,太多。塞进灶膛?密室没有灶台。藏在身上?搜身怎么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前堂的脚步声似乎朝着通往后院的门口来了!阿福还在试图阻拦:“太君,后面是堆杂物的,又脏又乱…”
“滚开!”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苏砚的目光急速扫过整个密室。书架?不行,肯定会被翻。床底?太明显。墙角那个装废纸的破竹筐?也许…但风险依然极大。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数学家的脑子在这一刻摒弃了所有复杂的演算,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一把抓起桌上那叠最关键、画着爆破模型草图和核心公式的演算纸,目光最终落在了刚才老周修理收音机留下的那堆工具和零件上。
有了!
苏砚一个箭步冲过去,也顾不上脏,双手并用,飞快地扒开那些散落的螺丝、电线、旧电容和一小撮用来清理工具的木屑刨花,然后将那叠演算纸胡乱地团了团,猛地塞进这堆金属和木屑垃圾的最底下!做完这个动作,他顺手抄起旁边一把油腻的螺丝刀和一小块电路板,假装正在研究什么,背对着门口,心脏却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几乎就在他刚转过身,摆好姿势的下一秒,“砰”的一声,密室那扇不算厚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屋顶簌簌落灰。
两个端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兵闯了进来,刺刀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领头的是个曹长(军曹),矮壮身材,一脸横肉,眼神凶悍地扫视着狭小的密室。后面跟着个年轻的二等兵,同样面目不善。
阿福被另一个日本兵推搡着跟了进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被日本兵用枪托杵了一下后背,把话噎了回去。
苏砚强迫自己镇定,慢慢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恰到好处的茫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螺丝刀和电路板。他用带着点吴侬软语口音的上海话,怯生生地问:“阿…阿是啥事体啊?吾勒拉修物事(我…是什么事情啊?我在修东西)…”
那曹长根本没理会苏砚的话,三角眼像探照灯一样在密室里扫来扫去。书架、床铺、桌子…目光最后落在了苏砚身上,以及他手里那些“破烂”上。
“你的,什么的干活?” 曹长用生硬的中文喝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砚脸上。
苏砚心里一紧,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有点被吓到的、拘谨的书呆子模样,晃了晃手里的螺丝刀和电路板:“修…修收音机。格只物事坏脱了,老板叫吾试试看(这个东西坏了,老板叫我试试看)。”
他故意把话说得有点磕巴,显得没什么见识。
曹长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苏砚清瘦,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脸上还沾了点刚才蹭上的机油灰,看起来确实像个穷酸学徒或者不得志的修理匠。
“搜!” 曹长对身后的二等兵一摆头。
那二等兵立刻行动起来,开始粗暴地翻查。书架上的书被一摞摞扯下来扔在地上,床铺被掀开,被褥抖落,桌子抽屉被拉出来,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包括那本《古今笑史》和一些苏砚用来伪装的杂书。
苏砚的心随着每一次翻动而抽搐,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墙角那堆工具垃圾。老天保佑,千万别去动那堆“破烂”!
幸运的是,那堆东西看起来实在太像垃圾了,满是油污和金属碎屑。二等兵的刺刀在里面随意拨弄了两下,挑起了几根电线,又嫌弃地踢了踢竹筐边缘,并没有深入翻找。
苏砚暗暗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依然没有落下。
曹长的目光再次回到苏砚身上,显然对这个出现在书店后院的“修理匠”仍有怀疑。“你的,身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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