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把钝刀子,刮着苏砚的骨头。肺里呛进去的水带着一股子泥腥和烂水草的味儿,火辣辣地疼。他死死攥着林默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胡乱扑腾着,试图在乌篷船加速冲过来的浪头里稳住身子。
船头那盏昏黄的油灯,像颗悬着的、不怀好意的眼珠子,在黑黢黢的河面上晃荡,越来越近。手电光柱死死钉在他们两人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站住!再动开枪了!”生硬的中文吼叫夹杂着日语粗鲁的咒骂,子弹上膛的“咔嚓”声清脆得吓人。
完了。苏砚的心沉得像挂了铅块。刚从地底下那要命的能量内爆里捡回半条命,气儿还没喘匀,又一头撞进鬼子便衣的枪口下。这他娘的什么运气!
林默吓得浑身抖得像风里的叶子,嘴唇发紫,连哭都哭不出声了,只会死死抓着苏砚的胳膊,指甲掐进他湿透的皮肉里。
跑?往哪儿跑?这荒河野水的,两人都快冻僵了,游得过柴油马达?
拼了?后腰那把勃朗宁倒是还在水里泡着,可拿出来估计跟烧火棍差不多,对面起码四五条枪!
苏砚脑子里一片混乱,绝望像水草一样缠上来。顾慎之最后引爆手雷的火光还在眼前闪,吉田那声暴怒的咆哮还在耳边嗡…难道真要栽在这条阴沟里?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他摸到自己腰间那个用油布紧紧缠着、贴身藏好的小包裹——赛金花用命换来的那几根“大黄鱼”!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荒唐的念头蹦了出来!
“默儿!憋气!沉下去!”苏砚用尽最后力气嘶吼一声,不等林默反应,拉着她猛地往下一潜!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
乌篷船正好冲到他们刚才的位置,船头撞开波浪,马达声震耳欲聋。船上的便衣和日本兵没料到这出,手电光在水面上胡乱扫射,骂骂咧咧。
水下,苏砚憋着气,手忙脚乱地扯开腰间的油布包。冰冷的金条滑入手心,沉甸甸的。他摸索着,抽出其中一根,然后猛地一蹬腿,拉着林默又浮了上来,正好出现在乌篷船的侧后方,暂时脱离了最直接的火力范围。
“八嘎!在那边!”船尾的一个日本兵发现了他们,举枪就要瞄。
“太君!别开枪!自己人!自己人啊!”苏砚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用带着哭腔的、惶恐至极的声音尖叫起来,同时将手里那根金条,朝着船头那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便衣奋力扔了过去!
那金条在昏暗的油灯光和下划过一道短促却诱人的金色弧线,“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个便衣小头目的脚边!
金光!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沉甸甸的、诱人的金色,也瞬间灼痛了船上所有人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枪口下意识地往下移了移。
那个便衣小头目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脚边的金条,又看看水里那两个狼狈不堪、看起来就像吓破了胆的落水狗一样的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贪婪和惊疑。
“你…你们是什么人?!”小头目的声音依旧严厉,但语气里的杀意明显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探究。深更半夜,荒郊野河,两个落汤鸡,随手就扔出一根金条?这太他娘的邪门了!
“俺…俺们是跑单帮的…货…货船沉了…就…就捞上来这点家当…”苏砚牙齿打着颤,扮演着一个吓懵了、只想破财免灾的小商人,声音抖得恰到好处,“求…求太君…老总…行行好…抬抬手…放俺们一条生路…这…这点心意…”
船上几个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那根金条上,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就连那个日本兵,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看着金条和同伴的反应,也迟疑着没有立刻开枪。
小头目眼珠子转了转,弯腰捡起金条,入手沉甸甸的感觉让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掂量了一下,又狐疑地看向苏砚和林默:“跑单帮的?货船?什么货?沉哪儿了?”他显然不信,但金子的诱惑太大了。
“就…就是点…丝绸…和…和…”苏砚脑子飞快转着,想着编什么货能合理又有油水。
就在这时!
异变再生!
咕噜噜…
一阵细微的、如同水烧开的声音,突然从乌篷船的船底传了出来!
紧接着,船身猛地一晃!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水下顶了一下!
“嗯?怎么回事?”船上的众人都是一愣,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响!一个庞大的、黑乎乎的、覆盖着厚厚水藻和淤泥的玩意儿,如同水怪般,猛地从乌篷船正下方的水里拱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船底上!
那竟是一棵不知道淹了多少年、树干比腰还粗的巨大朽木!不知道是被爆炸震松了河底,还是被他们的马达惊扰,偏偏在这时候浮了上来!
乌篷船被这猛地一顶,整个船身瞬间倾斜!站在船头船尾的人猝不及防,惊叫着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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