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初的上海冬夜,霞飞坊静谧的红砖弄堂里,刺目的汽车大灯像两柄冰冷的审判之剑,将抱着破算盘、狼狈不堪的苏砚钉在当场。吉田正一站在光晕中心,深色呢子大衣纤尘不染,金丝眼镜反射着寒光,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如同毒蛇的信子。
“苏先生,这么晚了,抱着个算盘,在霞飞坊追着一位体面的绅士跑…是在演算新的数学难题吗?”吉田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进苏砚的耳膜,带着掌控一切的戏谑。
苏砚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怀里那个硬邦邦的算盘包裹,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完了!彻底完了!前有吉田,后无退路!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那个瘫坐在地、紧紧抱着深色布包裹的银行经理,此刻更是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看着吉田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牙齿咯咯作响,连话都说不出来。
吉田的目光扫过经理怀里那个长方形包裹,镜片后的眼神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他不再理会苏砚,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那个吓破了胆的经理,声音依旧温和:“王经理,深夜造访23号,还带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这可不是体面人该做的事。”他伸出手,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交出来吧。”
“我…我…”王经理看着那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伸过来,如同看到了死神的镰刀,惊恐地往后缩,将怀里的包裹抱得更紧,语无伦次,“吉田…吉田先生…饶命!我…我只是…林先生他…他逼我的!他说不帮他带出来,就…就…”他涕泪横流,话都说不完整。
“逼你?”吉田的眉毛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笑容不变,“林文轩自身难保,还能逼你?看来王经理,是觉得我吉田正一,不如一个阶下囚有威慑力了?”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霞飞坊的宁静!枪声来得极其突兀,毫无征兆!
子弹没有射向吉田,也没有射向苏砚!
只见王经理抱着包裹的右臂猛地爆开一团血雾!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怀里的深色布包裹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啊——!我的手!”王经理抱着血肉模糊的断臂,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鲜血瞬间染红了干净的石板路。
变故陡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击惊呆了!吉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和一丝惊疑!他猛地扭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弄堂另一端的阴影深处!
机会!
苏砚在枪响的瞬间,心脏几乎停跳!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当看到那个包裹从王经理断臂处飞出的刹那,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抢到它!那是林文轩用命换来的线索!是救人的唯一希望!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完全无视了刺目的车灯和近在咫尺的吉田,一个饿虎扑食,朝着那个正在下落的深色布包裹扑了过去!
“八嘎!拦住他!”吉田的怒吼声响起!
车门猛地打开,两个埋伏在车里的黑衣特务如同猎豹般扑出,手里的短枪瞬间指向苏砚!
但苏砚的动作更快!他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双手死死抱住了那个包裹!包裹入手沉重,里面果然是硬质的画框!
“砰!砰!”特务的枪响了!子弹擦着苏砚的后背和头皮呼啸而过,打在旁边的红砖墙上,溅起一串火星!
苏砚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包裹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子弹,滚到了23号洋房紧闭的雕花铁门门廊下的阴影里!这里暂时能提供一点遮蔽!
“抓活的!”吉田冰冷的声音带着怒意。
两个特务如影随形地扑了上来!刺目的车灯光柱也紧紧追着苏砚的身影!
苏砚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铁门,看着步步紧逼、黑洞洞的枪口,绝望瞬间攫住了他!无处可逃了!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画框包裹,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境!
“哗啦——!”
苏砚头顶上方,23号洋房二楼那扇一直拉着厚厚窗帘的窗户,玻璃突然毫无征兆地碎裂!无数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小心!”一个特务下意识地抬头惊呼,脚步一顿!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迟滞!
一个沉重、黝黑、带着风声的物体,如同炮弹般从破碎的窗户里猛地砸了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冲在最前面那个特务的脑袋上!
“噗!”一声闷响!那特务连哼都没哼一声,像根被砍倒的木桩,直挺挺地扑倒在地!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瞬间从他碎裂的头盔(他戴着软呢帽)下汩汩流出!
砸下来的,赫然是一个沉重的黄铜落地灯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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