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4月20日,上午十点半至下午两点, 南京特高课洗衣房;皖南李家庄及游击支队驻地
(南京特高课洗衣房)
怀表壳在苏砚手心里攥得发烫。
郑云山还活着——这个消息像一记闷棍砸在脑门上。那个在父亲照片里笑容温和的“郑先生”,那个吉田口中的日本间谍“银杏”,现在通过一枚生锈的表壳告诉他:我在帮你,你父亲最后的消息在我这儿。
该信谁?
苏砚盯着墙上挂钟,秒针一格一格跳,像踩在心脏上。十点三十五分。洗衣房蒸汽弥漫,空气又湿又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门外有脚步声。
苏砚迅速把表壳塞进嘴里——这是最笨也是最安全的办法。金属的锈味混着机油味,在舌头上散开。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卫兵,是吉田。他今天换了身浅灰色和服,脚踏木屐,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像个闲逛的文人。
“苏先生,”吉田在门口站定,笑容温和得瘆人,“洗衣房的空气,比地牢好些吧?”
苏砚闭着嘴,只是看着他。
吉田踱步进来,用折扇轻轻敲打掌心:“我妻子昨天来送饭,回去后哭了半夜。说你问了郑云山的事,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他顿了顿,“她说……还给了你一张照片?”
苏砚心里一紧。那女人果然被审问了。
“照片背面的诗,很有意思。”吉田走到锅炉旁,用扇子拨了拨蒸汽,“‘京都之樱,犹忆故人’——这是在怀念你父亲留学时的时光。‘银杏落叶,可安新土’……”他转头看向苏砚,“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苏砚终于开口,声音因为含着东西而有些含糊:“不知道。”
“真不知道?”吉田走近,弯下腰,直视苏砚的眼睛,“还是说……你已经见过‘银杏’了?”
四目相对。苏砚能看清吉田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狼狈、警惕、嘴里还鼓着一块。
“课长说笑了,”苏砚慢慢说,“我在牢里,能见谁?”
吉田直起身,笑了:“也是。”他用折扇指向苏砚的嘴,“不过苏先生,你嘴里含着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吞金自杀吧?那可不行,你还不能死。”
苏砚脑子飞转。表壳在嘴里,如果硬吞可能卡住喉咙,如果吐出来……他心一横,用力一咽!
金属片划过食道,火辣辣地疼。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口水而已。课长连这个也要管?”
吉田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拍手:“好!有胆识!”他转身走向门口,“既然你喜欢洗衣房,今天就在这里待着吧。下午三点,我会再来。到时候,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是合作,还是看着皖南那边的人一个一个死。”
门关上,落锁。
苏砚瘫坐在木凳上,后背全是冷汗。表壳已经吞下去了,但那张纸条……他忽然想起,纸条还在表壳里!一起吞了!
糟了。纸在胃里可能会被消化,但表壳……如果被X光检查或者剖腹……
他强迫自己冷静。吉田现在应该不会杀他,至少在今天下午三点前不会。他需要尽快把表壳……排出来。
苏砚环顾洗衣房。墙角有个脏水桶,里面泡着待洗的抹布。旁边架子上有肥皂、碱块。他盯着那些东西,一个计划在脑子里成型。
“来人!”他朝门口喊。
卫兵推门进来,不耐烦:“干什么?”
“我要上厕所。”苏砚说,“肚子疼。”
卫兵皱眉:“等着!”他出去汇报,几分钟后回来,手里拿着一副手铐,“课长说了,可以去。但得铐着。”
苏砚被铐着双手,由两个卫兵押着,穿过走廊来到厕所。日式蹲坑,没有隔间,一览无余。
“快点!”卫兵站在门口。
苏砚蹲下,假装费力。其实他在运劲——小时候父亲教过他一些气功基础,说能调理肠胃。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只能试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好了没?!”卫兵催促。
“等等……肚子不舒服……”苏砚满头大汗,一半是急的,一半是真在用力。
突然,他感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表壳!
他迅速用脚拨到坑边,然后用裤子遮掩,假装擦屁股,实际上把表壳踢进了角落的排水沟——那里有水流,表壳很快被冲走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两个卫兵狐疑地检查了坑位,没发现异常。
“走吧!”
回到洗衣房,苏砚松了口气。表壳没了,但信息还在脑子里——微型胶片的内容他还没看,但纸条上的文字他记住了:“内鬼级别很高,代号‘老枪’”。
这个信息必须传出去。
怎么传?
他看向墙上挂着的囚服。有些已经洗好晾干,有些还湿着。负责洗衣的老头……还会再来吗?
正想着,小门又开了。还是那个佝偻老头,推着空车进来。他看到苏砚,点点头,开始收晾干的衣服。
苏砚观察他。老头动作很慢,但每次经过苏砚身边时,眼神都会飞快地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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