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苏砚和林默身上,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几乎冻结了血液。他们蜷缩在教堂后巷垃圾堆的阴影里,如同两只被暴雨打落的雏鸟,狼狈而绝望。泥泞的地面散发着腐臭,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来自林默手上的伤口和可能沾染的老周的血)。身后,教堂方向隐约传来警笛的嘶鸣和日语凶狠的呼喝,追捕的罗网正在收紧。
苏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冰冷的水珠沿着他苍白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再次打开怀中紧抱的紫檀木盒,借着远处昏暗街灯透过雨幕的微光,死死盯着册子上那幅青花双鱼戏珠瓶的图案和精确的地址:
> **虹口7号仓库!丙字号架!第七列!左三!**
这几个字,每一个都重若千钧,浸染着父亲、福伯、老周、顾慎之的鲜血和牺牲。
“苏砚哥哥…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林默的声音在雨声中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身体抖得厉害,手上的伤口在雨水浸泡下泛着不祥的白。
苏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腥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悲痛和怒火。他看向林默,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梢滴落,苍白的脸上沾满泥污,但那双眼睛,尽管充满恐惧,却依旧清澈,带着一种依赖和信任。
“活下去。”苏砚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如同淬火的钢铁,“拿到‘瓷心’里的东西!毁了吉田的阴谋!然后…”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迅速将册子和显影剂小瓶塞回盒子,紧紧抱在怀里。“虹口是龙潭虎穴,但我们没得选。现在全城都在搜捕我们,只有那里,吉田想不到我们敢立刻去!只有那里,藏着‘钥匙’的心脏!”他看向雨幕中远处那片被探照灯光柱切割的、如同巨兽匍匐的阴影区域——虹口日本控制区的方向。
“可…可是我们怎么进去?那里到处都是日本兵和特务!”林默的声音带着绝望。
“等雨停。”苏砚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这么大的雨,能见度低,是天然的掩护。而且…”他脑中飞速运转着数学家的逻辑,“…吉田刚在教堂吃了亏,他的注意力会被吸引在搜捕我们和顾先生、老周身上,对仓库内部的警惕反而可能有一丝松懈!这是唯一的机会!”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苏砚强迫自己冷静,在脑中反复推演潜入的路线、可能遇到的哨卡、仓库内部的布局(根据父亲偶尔提及和常识推测)。林默则蜷缩在他身边,努力汲取着一点可怜的体温,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雨夜。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暴雨终于渐渐转小,从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天空依旧阴沉如墨,但能见度稍微好了一些。
“走!”苏砚低喝一声,拉起林默冰冷的手。两人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离开了肮脏的死胡同,借着建筑阴影和雨幕的掩护,朝着虹口方向潜行。
通往虹口的路关卡重重,气氛肃杀。穿着雨衣的日本宪兵和汪伪警察在路口设卡,盘查着稀少的行人。探照灯的光柱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扫来扫去。
苏砚拉着林默,避开大路,在迷宫般的小巷、废弃的院落甚至排水沟渠中艰难穿行。数学天才的思维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精确计算着哨兵巡逻的间隙、探照灯扫过的死角,选择最不可能被注意的路径。林默紧紧跟着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展现出惊人的韧性。
好几次,他们几乎与巡逻队擦肩而过,能清晰地听到皮靴踩在水洼里的声音和日语低沉的交谈。每一次,苏砚都死死捂住林默的嘴,两人屏住呼吸,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悄然接近了虹口区核心地带的边缘。隔着一条被雨水淹没的宽阔马路,巨大的、如同钢铁堡垒般的虹口7号仓库,在探照灯的惨白光柱下,显露出冰冷狰狞的轮廓!
高耸的围墙布满铁丝网,围墙四角耸立着岗楼,黑洞洞的枪口隐约可见。巨大的铁门紧闭,门前站着荷枪实弹的日本兵,雨衣下刺刀闪着寒光。整个区域戒备森严,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是那里…”林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们…我们怎么进去?”
苏砚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仓库的每一个细节。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仓库侧面,靠近围墙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方形铁栅栏上——一个排水口!栅栏的间隙看起来…似乎可以勉强钻过一个人?
“排水口!”苏砚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围墙底部,靠近仓库墙根的那个!看到没有?水流很急,说明里面是通的!栅栏的螺丝…好像锈蚀得很厉害!”他仔细回忆着父亲笔记本里关于仓库结构模糊的记载和一些工程常识,“这种老仓库,排水系统往往年久失修,内部管道复杂,可能是监控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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