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轩的右手还握着断剑,左手撑在地面。他的手掌下有碎石扎进皮肉,但他感觉不到疼。皮肤下的白光越来越强,像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那股暖流顺着经脉往上走,每过一处断裂的筋络,就带来一阵撕裂般的胀痛。
他闭上眼,不再压制这股力量。反而张开五指,让掌心贴紧地面,把体内紊乱的气息一点点引出来。暖流开始沿着奇经八脉扩散,所到之处,枯竭的元神微微颤动,像是干涸的河床重新接到了水源。
头顶的定仙珠轻轻旋转,光芒比之前更亮。诸葛轩忽然想起小时候发高烧,父亲坐在床边,掌心泛着微光为他梳理气息。那种温暖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睁开眼,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在空中悬浮片刻,缓缓飞向定仙珠。血滴触碰到珠体的瞬间,九道玄纹同时亮起,星河流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一道意识从珠中落下,直接冲入他的识海。
剧痛袭来。那道意识太庞大,像是一座山压进他的脑袋。诸葛轩的鼻孔流出鲜血,耳朵也开始渗血。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但双手始终没有离开地面和断剑。
“我姓诸葛。”他低声说,“这珠子……本就是我们家的东西。”
话音落下,他强行提起残存的剑意,在识海中划出一道屏障。《九霄剑诀》的残意凝聚成线,缠绕在那道外来意识周围。与此同时,古剑传承中的“不灭剑魂”四个字浮现在心头。
他不是要抢夺这股力量,也不是被它吞噬。他是要和它一起活着。
这个念头刚起,定仙珠突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整颗珠子轰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如雨般落下。每一粒光点都带着温度,穿过他的七窍、百会、涌泉,尽数没入体内。
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重新排列。断裂的经脉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接续,金丹在丹田中翻滚一圈,表面裂开细纹,内部却开始凝实,逐渐向某种更高级的状态转变。元神膨胀了一倍不止,通体变得透明,中央悬浮着一颗微型珠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天空裂缝中的血光再次波动,一道威压扫过护罩。地面震动,岩石崩塌。但这一次,护罩只是轻微晃动,并未破裂。
诸葛轩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刺眼的强光,而是一种内敛的白芒,像是月光照在玉石上。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心跳声却越来越清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空气中的鼓点。
远处,诸葛文渊站在前方,双手结印维持护罩。他察觉到身后气息的变化,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知道,此刻的儿子正在经历什么——那是血脉觉醒的最后一步。
光点全部融入后,诸葛轩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指尖有一缕白气缭绕。他轻轻握拳,那缕气便消失不见。再松开时,又重新浮现。
他试着运转《九霄剑诀》,发现原本滞涩的剑意如今流畅无比,甚至不需要刻意引导,就能自动在经脉中循环。元神中的珠影轻轻转动,每一次旋转,都会释放一丝能量,补充消耗。
头顶虚空,残留着一个淡淡的印记——正是定仙珠的轮廓。它没有立刻消散,而是静静悬在那里,仿佛在确认宿主的状态。
三息之后,光柱收束。山崖恢复寂静。
诸葛轩睁开眼。瞳孔深处有星光闪过,随即隐去。他慢慢站起身,双腿不再颤抖。断剑从手中滑落,砸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头看向天空裂缝。那里依旧幽深,血光退去,只剩下淡淡的黑雾浮动。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整个天地的规则似乎对他松开了些许束缚,就像一道门缝被人推开了一角。
他的手指动了动。没有使用任何功法,也没有调动元神,只是凭直觉向前一抓。
空气中出现一道细微的波纹,像是水面被手指划过。下一秒,三丈外一块拳头大的碎石凭空飞起,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他低头看着石头,又抬头望天。
远方天际,第一缕银白色的光悄然穿透云层,落在山巅边缘。那光很淡,几乎难以察觉,但它确实存在,并且正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诸葛轩站在原地,双脚未曾挪动半分。他的衣服还是破的,肩上的伤口虽已止血,但布料仍被血浸透。可现在的他,已经和十分钟前完全不同。
风起了。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片落叶随风飘来,落在他的手心。叶面完好,没有任何破损。
就在这一瞬,他感知到了——无数道目光从极高的地方投了下来。那些视线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魔族。它们来自更深、更远的地方,带着审视、震惊、甚至一丝不安。
他不知道那些目光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体内的东西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头顶的珠形印记缓缓淡化,最终消失。但诸葛轩清楚,它并没有离去,而是沉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掉落的断剑。剑身布满裂痕,再也无法使用。他没有弯腰去捡。
这时,那缕银白色光芒突然加快速度,离山崖只剩百里距离。
诸葛轩站着不动,双目平静地看着天空裂缝。他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周身气息完全内敛,看不出丝毫波动。
可就在他脚边,一滴尚未干涸的血迹突然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整片地面的碎血全都微微震起,在空中形成极其短暂的弧线,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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