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苏州城外,废弃山神庙。
夜雨渐沥,破败的庙宇内,篝火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春夜的寒气和弥漫的阴霾。崔文远靠坐在斑驳的泥塑神像基座旁,闭目调息,眉宇间锁着深深的疲惫与凝重。一名侍卫在门口警戒,另一名则正为中毒箭的同伴处理伤口,药粉洒在发黑的皮肉上,引得伤者一阵压抑的闷哼。
小莲抱膝坐在火堆另一侧,小小的身子裹着崔文远脱下的外袍,仍有些抑制不住的轻颤。并非全因寒冷,更多的是死里逃生后的心悸,以及对那口棺材、那些斑痕、还有黑暗中淬毒箭矢的恐惧。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戴着的安神玉佩,冰凉的温度让心神稍定。
义庄遇伏,证实了两件事:刘通判之死绝非寻常,其身上的“极乐散”斑痕是关键;他们查案的行踪,从踏入苏州城那一刻起,恐怕就已在某些人的监视之下。那伙袭击者训练有素,手段狠辣,绝非寻常盗匪,必是影阁蓄养的死士。
“林姑娘,”崔文远忽然开口,眼睛未睁,“你可看清,袭击者中,有无特征明显之人?或他们所用箭矢、兵器,有无特殊标记?”
小莲努力回忆那惊魂一刻。刀光剑影,弩箭破空,一切发生得太快。“箭…箭矢很普通,就是官弩制式,但箭头泛蓝,喂了剧毒。那些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面。”她顿了顿,想起一个细节,“不过,有一个人,挥刀砍向王侍卫时,我看到他左手手背靠近腕部,好像……有一小块暗红色的印记,形状有点怪,但没看清是不是莲花。”
“左手腕……”崔文远咀嚼着这个信息。影阁成员身上有标记并不稀奇,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还有那个道士……”小莲迟疑道,“崔大人,您觉得,他真是恰好路过吗?”
崔文远终于睁开眼,火光在他深沉的眸子里跳跃:“云游道士?身手如此了得,对墓园地形似乎颇为熟悉,恰好在最危急时现身……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此人即便非敌,也定然别有目的。他看你的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小莲想起道士那句“有缘”,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她与这道士素未谋面,何来缘分?
沉默片刻,崔文远忽然问:“林姑娘,你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物?或者说,陛下或国师大人,可曾给过你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特别之物?小莲首先想到安神玉佩,但那是陛下私下所赠,嘱她不可轻易示人。她摇了摇头:“没有……吧。”
崔文远不再追问,转而道:“此地不宜久留。天亮之前,我们必须设法与城内其他人员取得联系,另寻安全落脚处。影阁一击不中,又暴露了刘通判身上的秘密,必会加紧动作,或销毁更多证据,或对我们进行更疯狂的追杀。我们必须更快。”
就在这时,庙外警戒的侍卫低喝:“谁?!”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去而复返,特来送药。”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正是那月白道袍的年轻道士。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庙门外雨帘中,竹笠蓑衣,手中托着一个小巧的青色瓷瓶。
侍卫紧张地看向崔文远。崔文远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士迈步进来,身上竟无多少水渍。他将瓷瓶递给正在处理伤口的那名侍卫:“此乃‘清心解毒散’,外敷内服皆可,虽不能尽解那‘幽蓝蒿’之毒,但可延缓毒性攻心,支撑到城内寻得良医。”
侍卫接过,看向崔文远,见其颔首,连忙道谢,为同伴用药。
道士这才转向崔文远和小莲,目光在后者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道:“这位小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崔文远瞬间警惕,挡在小莲身前:“道长有何话,不妨当面言明。”
道士神色不变,只看着小莲:“小施主近日是否常觉神思困倦,子夜前后尤甚,且偶有幻听,似铃音又似叹息?左臂内侧,是否隐有灼热刺痛之感?”
小莲浑身一震,惊愕地瞪大眼睛。神思困倦、子夜难安,她只以为是路途劳顿加上心绪不宁所致。至于幻听……的确有过那么一两次,在极度安静时,仿佛有极遥远、极飘渺的铃声,夹杂着听不真切的叹息,她还以为是风声。而左臂内侧……她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了左上臂。
崔文远察觉她的异样,沉声问:“林姑娘,他说的可是真的?”
小莲脸色发白,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时候是有点不舒服,但……”
道士轻叹一声,语气缓和了些:“小施主不必惊慌。此非病症,乃是……‘灵引’共鸣之象。你身上带有极纯净的星月灵蕴之物,且你自身魂魄,曾受类似力量浸染调和,故对此类气息异常敏感。而此地,”他环顾破败的山神庙,“地下隐有古老残阵,虽已失效,但地气流动与天上星力交感,今夜雨歇云开,子时将过,正是那股残留星力最活跃之时,无意中引动了你身上的‘灵引’。”
星月灵蕴之物?安神玉佩?魂魄受力量浸染调和?是指阴种被封印的经历吗?小莲听得似懂非懂,但心中的惊疑却越来越重。这道士,究竟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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