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京城。
初春的日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洒在紫宸殿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殿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却压不住一股无形的凝重。
赵珩高坐于御座之上,身着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十二旒冠,旒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眼底深藏的疲惫与锐利。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朱紫一片,肃穆无声。这是他自北境归来后,第一次举行大朝会。
三个月,足够改变许多事。幽州、青州、云城三地的地脉危机解除,百姓在朝廷赈济与军队帮助下,逐步重建家园。影阁在北境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抓获余党数百,但核心人物如“莲使”口中更高的“阁主”、“尊者”,依旧隐匿在暗处,杳无踪迹。
小莲体内的阴种被封印后,身体恢复得很快,只是性格愈发沉静,常常望着天空发呆。赵珩将她安置在宫中,由可靠的嬷嬷和太医照料,并特许她翻阅太医院部分典籍。令人意外的是,这小女孩对医药之道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与兴趣。
而赵珩自己……他看似平静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以雷霆手段整顿朝纲,将太后一党趁机安插的官员或调离、或罢黜,牢牢掌控了权柄。只有贴身内侍才知道,陛下夜夜处理奏章至三更,案头永远放着一盏特制的、灯油中添加了星砂的宫灯,有时他会望着灯光出神,一看便是许久。他胸前贴身佩戴的镇魂玉,从不离身。
此刻,朝会正进行到最关键处——议功与善后。
户部尚书出列,躬身禀报:“陛下,北境三州赈灾、抚恤、重建,初步核算需银八百七十万两,粮两百四十万石。今岁各地夏税收缴尚未开始,国库存银……仅余三百余万两。” 话音落下,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打仗打的是钱粮,而后续的安抚重建,更是吞金巨兽。
兵部尚书紧接着奏道:“陛下,北境戍边将士此役伤亡甚重,需补充兵员、更换军械、赏赐有功,亦是一笔巨款。且草原三部虽退,但元气未失,仍需重兵布防,边军开支难以削减。”
几位老臣交换着眼色,终于,一位须发皆白的御史大夫颤巍巍出列:“陛下,北境之乱已平,然国力损耗甚巨。老臣以为,当务之急乃与民休息,裁减冗兵冗费,压缩用度。至于……”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至于追查影阁余孽,或可徐徐图之,以免劳师动众,再耗钱粮。”
“徐徐图之?” 赵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透过旒珠传来,“爱卿可知,影阁所求,非一地一州,而是倾覆我大齐天下?其‘种子’蛰伏各处,若因吝惜钱粮而放任,待其再度爆发,届时损耗的,便不止是银钱,而是万里江山、亿万生灵!”
他目光扫过群臣,缓缓继续:“北境将士用命,百姓受难,方有今日之平定。国库空虚,便设法充盈!传朕旨意:第一,即刻彻查户部历年亏空、各地粮仓存实,贪墨舞弊者,严惩不贷,所追钱粮悉数充入赈灾专项。第二,皇家内帑拨银一百万两,朕自减用度三成,后宫用度减半,省出之资,全部用于北境。第三,发行‘北安国债’,许以微利,向民间富户、商贾募集钱粮,由户部担保,以未来盐铁茶税为抵。”
三条旨意,条条果断,尤其是第三条“国债”,更是前所未有之策。部分保守臣子面露惊疑,但多数官员,尤其是年轻或实务出身的,眼中却闪过亮光。陛下此举,明显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稳固北境、继续追索影阁。
“陛下圣明!” 丞相林文渊率先躬身,声音沉稳有力。作为林晚月的父亲,他这三个月苍老了许多,但脊梁却挺得更直。他明白,女儿用生命换来的局面,绝不能因朝堂短视而毁于一旦。有他带头,附议之声渐起。
赵珩微微颔首,正要继续,殿外忽然传来通传:“报——八百里加急军情!”
一名风尘仆仆、背后插着三根红色翎羽的信使疾步入殿,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火漆密信:“陛下!江南东道观察使急奏!苏、杭二州,近月接连发生数起官员离奇暴毙、富商满门被灭惨案!凶手行事隐秘,现场……现场皆留下黑色莲花标记!观察使疑与北境影阁余孽有关,且江南恐有更大阴谋,请朝廷速派能员干吏前往查办!”
“黑莲标记!”
满殿哗然!北境战火方熄,江南竟又现影阁踪迹?而且手段如此酷烈,直接针对官员富商!
赵珩眼神骤然冰冷。果然,影阁的触角远比想象的更深、更广。北境或许是他们的一个重要试验场和突破口,但绝非全部。他们的根基,很可能在更为富庶、势力盘根错节的江南!
他接过密信,迅速浏览,信中除了描述惨案,还提及江南近来市面出现一种名为“极乐散”的膏状药物,服用后能令人暂忘烦忧、飘飘欲仙,但极易成瘾,且价格昂贵。已有不少富家子弟沉溺其中,倾家荡产。观察使怀疑,此物或与影阁敛财、控制人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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